楊雪莉的家鄉已經沒有親人,父母已經相繼去世。楊雪莉的父親,解放前是上海一家大商行的頭麵人物,是什麽角色,她已經記不起來了。父親有一妻一妾,妻生一女雪芹,比雪莉大十四歲,二十年前和她的丈夫一起到美國去留學,至今杳無音信;妾生一女,就是雪莉。所以,除了不知在何方的姐姐之外,楊雪莉再也沒有親人了。

此刻,楊雪莉坐在床上,靠著被卷,左手托著後腦勺,右手拿著一張照片,也在思念親人。照片上,照的是一男一女的工作情景,那男的是前蘇聯專家索柯洛夫,女的就是她自己。

楊雪莉拿著她和索柯洛夫的合影照片,倏地想起平時人們關心她這位“老處女”,嘴邊上不禁生出難以勾畫的笑紋。

楊雪莉目不轉睛地盯著照片出神,照片中的人慢慢地活動起來……

五十年代末葉,蘇聯專家來到中國的大西北,協助中國建設核基地。就在那個時候,楊雪莉大學畢業被分配到基地來。

楊雪莉是個活潑好動的姑娘,又能說得一口流利的俄語,白天和蘇聯人一起工作,晚上和蘇聯人一起唱歌跳舞,相處十分和諧融洽。蘇聯人都非常喜歡這位可愛的東方姑娘。有一位大高個兒的年輕專家索柯洛夫,僅僅比她大六歲,和那些四五十歲的老大鼻子比起來,年齡和楊雪莉接近得多,加上這位少大鼻子愛唱善跳,因而和楊雪莉一拍即合。後來,索柯洛夫和楊雪莉兩個人從工作到跳舞幾乎形影不離。

一天晚上,楊雪莉來到索柯洛夫的宿舍,翻看他從蘇聯帶來的圖書資料,並從中挑出一些來,打算帶回去看。

“坐一會兒嘛!”索柯洛夫用生硬的漢語說,眼睛流露出熱情親切的光。

楊雪莉在念高中的時候,曾被選拔做留蘇預備生。她俄語學得很好,現在和蘇聯專家在一起正好用上了。她和索柯洛夫用俄語交談,從果戈理、屠格涅夫、列夫·托爾斯泰、高爾基、肖洛霍夫、法捷耶夫、奧斯特洛夫斯基,到普希金、萊蒙托夫、馬雅可夫斯基,從列賓的油畫到柴可夫斯基的交響樂,從波羅的海風光到黑海海濱之夏,從基輔到共青城,共有興趣很廣很廣,共同語言很多很多,不知不覺夜已深……

索柯洛夫雙手抓住楊雪莉的手,眼睛噴射出火熱的目光:

“雪莉,到蘇聯去吧!”

到蘇聯去?楊雪莉的心在問。之後,她的心又在說:去吧,反正中國已經沒有親人。於是,她回答他:

“我會的,如果有機會我會去的!”

突然,索柯洛夫雙手一拉,將楊雪莉一下子拉到懷裏,急速地將她摟緊,並將雨點般的吻撒落在她那白淨的額頭、臉頰上,口裏喃喃地說:

“Люблю тебя,люблю тебя……”(“我愛你,我愛你……”)

索柯洛夫又將熱辣辣的嘴唇壓在她的紅潤的唇上,使勁兒地吻著……

楊雪莉被索柯洛夫的熱吻觸動了“電門”,酥軟地倒在索柯洛夫的懷裏,任憑他擺布。她被索柯洛夫抱到了他那張彈簧床上,彈簧床顫動起來……

後來,蘇聯專家撤走了,索柯洛夫也走了。索柯洛夫沒有帶她到蘇聯去,按照專家的意見,讓她暫時留下來……

楊雪莉拿著她和索柯洛夫的合影照片,眼前晃動著索柯洛夫的麵孔,仿佛此刻他還在擁吻著她,渾身上下酥癢難熬……

楊雪莉猛然間想起什麽,急速地把照片收好,匆匆向保密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