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滄浪的兩刃刀不見了,他手中隻握著一截光禿禿的刀柄,身前兩步之外,卻淩亂的散落著一堆廢鐵。

    一招互擊,竟使名震江湖的“無心惡魔”範滄浪毀了兵刃,這已夠駭人聽聞了,如果再瞧範滄浪一眼,任是何等豪勇之人,也會由心底生出寒意的。

    他像木雕泥塑般的立著,一雙鷹眼睜得象一條死魚。

    他的前胸並排著幾條傷痕,鮮紅的血水染滿了他的衣衫,也染紅了腳下山石。

    終於他像死狗似的倒下去了,一條罪惡的生命,就此宣告結束。

    這支被孫楠仗以對付奇門陣法的伏兵,就這麽喪失了,孫楠焉能不心膽皆寒,向邵盛遞了個眼色,身形一轉,就待趁機溜走。

    白雲口中一聲嬌叱,猛的伸手向他的腕脈扣去。

    “嘶”的一聲,手指雖未扣住孫楠的腕脈,卻撕掉他的一條衣衫,接著出劍如電,刺向他的咽喉。

    白雲這一抓一劍,不僅來得突然,而且急如閃電,孫楠在心神不屬之下,縱不死,也可能自負重傷。

    但嶽繼飛忽然一晃身抓著白玉的玉腕,道:“雲妹,慢。”

    白雲一怔道:“你怎麽啦?嶽哥哥,此等會無心肝之人,還留他作什麽。”

    嶽繼飛一歎道:“你說得是,不過……咳,咱們不能不看他娘的份上……”

    白雲愕然道:“他娘?他幾時有娘了?”

    嶽繼飛道:“你先別忙,待我來問他一下。”

    話音一頓,回顧孫楠道:“你是尹楠?”

    孫楠呆了一呆,忽然怒喝一聲道:“我是誰你管不著!”

    嶽繼飛冷冷道:“明白一點吧,邵盛、鄭易天都逃走了,你們九龍幫的嘍囉也全軍盡沒了,隻剩下你一個人了,我縱然不對你下手,你還能闖得出奇門陣法?”

    孫楠恨聲道:“大爺認栽,你下手就是了。”

    嶽繼飛道:“憑你的行為,今天應該讓你得到應得的報應,但我答允過你娘,要將你帶回千山島,讓你們母子團聚的。”

    白雲道:“什麽,他是尹聖手的兒子?”

    嶽繼飛道:“不錯,他肩膀上的三顆黑痣就是證明,但不知他為什麽連姓都改了。”

    孫楠哼一聲道:“我娘姓孫,我跟我娘姓又有什麽不對?”

    嶽繼飛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其實你爹雖然名聲不太好,總是當今武林有數的高人之一,你何必跟著魏邦良為惡江湖呢?如果你願意脫離九龍幫,咱們今後就是朋友了,待時局稍稍平定,咱們就到千山島瞧你娘去。”

    孫楠道:“可是當今四大門派,以及江湖不少知名人物,都是你親手所毀,你縱然不問別人能放過我麽?我若是跟你回到千山島,我娘隻怕也永遠寧日了。”

    嶽繼飛見他已有悔意,不由心中暗喜,他說得的確是一個嚴重問題,但仍然毫不遲疑的道:“你放心,這些乃有我一力承擔,你還有什麽問題沒有?”

    孫楠眼珠亂轉,忽然躬身一揖,道:“孫楠見過嶽大哥,今後小弟有什麽不是之處,還望大哥不吝賜教。”

    嶽繼飛拉住他的手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孫兄弟隻要立心向善就成。”

    一天風雲傾刻盡散,嶽繼飛的心中感到十分安慰,他命八大護衛清理戰場,並檢查了兩名劍女的傷勢,然後整隊離開剛才苦戰的山頭。

    白雲道:“嶽哥哥,你是怎麽回事……”

    嶽繼飛道:“沒有哇,這點小傷怎能傷得了我,沒事。”

    二十五人經河南、陝西、四川等省向西康進發。

    這一路萬裏長征,竟然塵土不驚,平靜無比,孫楠更是循規蹈矩,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此人豐姿秀美,儀表不俗,再加上一張能說善道,八麵玲瓏的嘴,對嶽繼飛更是百般恭順,整日大哥不離口,對血刀雙使也是前輩前前輩後的,對十二劍女姐姐長妹妹短的,大家都對他有了好感,唯獨白雲對他不冷不熱,說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到了芙蓉城,正趕上新春二月的花會之期,嶽繼飛等住在“龍門客棧”的整個後院,在就寢之前,白雲建議歇息一天,以便瞧瞧此刻花會,嶽繼飛自然一口答允下來。

    迢迢萬裏,每人都感到一些疲憊,難得碰上錦城花會,實在應該趁機歇息歇息。

    第二天天還未大亮,他們便被嘈雜的人聲吵醒,經過梳洗之後,也加入了趕花會的人潮。

    花會是在通惠門外,以青羊宮,二仙庵一帶為中心,這裏結集著各形各色的玩藝兒及人物。

    賞花隻是花會的一部分,還有打擂,鬥雀跑馬,以及品嚐名菜等引人入勝的節目。

    嶽繼飛叫血刀雙使八衛十二劍女不必跟著他,不妨三五結伴,盡情尋找自己喜愛的觀賞,他隻帶著白雲、孫楠隨人潮向通惠門奔去。

    到達花會會場,隻見萬頭攢動,形成一片人海,而且千物雜陳,萬商雲集,真個琳琅滿目,使人有著眼花繚亂之感。

    三人看了一場鬥雀之後,忽然發現孫楠失去蹤影,在如此眾多的人潮之中,一經失散,除了回到客棧,碰頭的機會實在渺茫得很。

    嶽繼飛在附近找了一陣,終於失望的放棄了尋找,在這等場合下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他和白雲在一個賣百合粥的攤位上吃過早點,再擠進人潮,一路觀賞下去,最後在一座擂台之前停了下來。

    擂台高五尺,寬廣八丈,此時人山人海,台前廣場已擠得找不到立足之地。

    嶽繼飛、白雲仗著一身驚人的功力,終於擠到一席之地,然後向後台上瞧去。

    台上正有二人對打,一個是威猛的壯漢,一個是長相秀麗的少婦,台下的觀眾以同情弱者的心情,不時為少婦呐喊助威,可惜少婦技遜一籌,終於敗下陣來。

    台上有人宣布,威猛大漢劉勝已銅牌得主,現在爭取銀牌,有興趣的無分男女老少,都可上台一試。

    台上宣布完畢,台下議論紛起,有的同情落敗的少婦,有的羨慕壯漢,喧囂之聲,此起彼落。

    嶽繼飛看了那些把式,微微一笑道:“雲妹,咱們換個地方吧,這兒沒什麽好瞧的。”

    其實那壯漢的武功,根本還未入流,照他這等程度推演,血刀府的每個弟子,都可以穩獲最高的金牌。

    白雲道:“好的,咱們去瞧跑馬。”

    兩人剛擠出人群,便一眼瞧見孫楠正和一名背著包裹,滿身風塵之人在一處攤蓬之後低聲密談,兩人交頭接耳,張目四望,十分詭秘。

    白雲麵色一變,道:“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麽好東西,終於露出狐狸尾巴。”

    嶽繼飛道:“怎麽說?”

    白雲道:“這一路上,他時常籍口買點什麽離開我們,我就疑心他沒有安什麽好心眼,現在瞧到他與九龍幫的飛騎使聯絡,還用得多作解釋。”

    嶽繼飛道:“孫楠原是九龍幫的,談幾句也沒有什麽的。”

    白雲道:“你也太忠厚了,嶽哥哥,不要被他巧言花舌迷惑住,咱們不想害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嶽繼飛微微一笑道:“好,好,咱們以後防著他點就是了。”

    這一天他們玩得十分痛快,直待日上柳梢,才分批返回客棧。

    孫楠回來的最晚,他一踏進大門,就向嶽繼飛苦笑一聲,道:“玩得痛快吧,大哥?”

    嶽繼飛淡淡道:“彼此彼此,難道你不痛快麽?”

    孫楠一歎道:“要是我有那種福份就好了,大哥,你知道我遇到誰?”

    嶽繼飛道:“不知道,你遇到了誰?”

    孫楠道:“九龍幫的飛騎使者,他是專程追尋小弟來的。”

    嶽繼飛一怔,瞧了白雲一眼,道:“哦,你怎麽應付他的?”

    孫楠道:“我說咱們已是肝膽相照,生死之交的朋友,此番遠行是為了援救副幫主,那知費盡了唇舌,他還是不肯相信……”

    嶽繼飛對孫楠主動說出見到九龍幫的飛騎使者一事,又恢複對他的徹底信任。

    因為做賊心虛的人是不會說出自己的壞事。

    孫楠道:“九龍幫野心勃勃,而那魏邦良,又對大哥你圖謀不軌,我孫楠縱使再不懂事理,也不會同流合汙的,還當什麽勞什子副幫主。”

    白雲嗯了一聲道:“那你怎麽作了他?”

    孫楠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也是為了大哥的聲譽為念。”

    嶽繼飛笑道:“好,大哥信得過你,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第二天,一行人到了西康,西率舊稱“喀木地”,地高穀深,人稀土脊,此時雖是春秀,但寒風刺骨,冰雪未解,馬匹是無法行走的,他們隻好將坐騎留在雅安,準備徒步前往。

    他們都是一身上乘武功,冰山寒穀還難他們不倒,唯一的問題,是需要尋找一個帶路之人。

    說巧也巧,嶽繼飛則向客棧掌櫃的詢問如何尋找帶路的,恰有一老一少兩個身著藏服之人來結算店錢,他說的是漢語,隻是不太流利,“給咱們算算帳,掌櫃的。”

    掌櫃道:“好,兩位事辦完了。”

    那老者向嶽繼飛瞟了一眼,大聲道:“不啦,舒爾嶺離這兒可不近,咱們還得走個把月。”

    嶽繼飛聞言大喜,這不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麽!因此,他走上前去道:“兩位可是去舒兒嶺?”

    老者轉身向嶽繼飛看了看道:“是的,公子有什麽吩咐麽?”

    嶽繼飛道:“不敢當,我們也去舒兒嶺,想跟賢父子結伴而行,可以麽?”

    老者道:“當然可以,我很榮幸為你們帶路。”

    出門就是山,大雪山,雅龍山,沙魯裏山,一個連著一個,一個比一個高,一眼望去,銀白色的峰頭無邊無際,實在美麗壯觀之極。

    除了帶路的父子,誰也沒到過這邊寒之區,幾天行下來,他們已不知身在何處了。

    這天的行程,原來預定趕喇嘛寺歇息的,那知天色突變,忽然飄起雪花來,三四月的天會下雪,在內地算是一椿奇聞,但在這海拔四千公尺以上的高原地帶,就算不得什麽稀奇之事了。

    下雪已經夠煩的,更糟的是寒風怒吼,奇寒侵人,天空一片混沌,視線隻能瞧得幾尺遠近。

    好在他們全有一身上乘武功,又有熟悉地理的兩父子,隻要天色不黑下來,當不會有什麽要緊。

    再翻過兩座山頭,天色終於黑了下來,在一個山穀之內,老者停止了前進。

    他苦著臉,雙手一攤,道:“公子,咱們趕不到喇嘛寺了,如果再向前走,連避風之處也找不到了。”

    嶽繼飛看了看前路山穀,確可躲避寒風,但穀壁如削,形勢頗為險惡,如果兩頭被人堵塞,就會像甕中捉鱉一般,誰也無法闖出這等險地。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