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到聲音,終於抬頭,看向她,聲音溫淡淡啞:“嗆到了?”

    楚今安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想打擾他,指了指窗戶說:“沒事,有通風。”

    傅容珩嗯了聲,沒再說,他微闔雙目,輪廓深邃,點了煙卻不抽。

    火光昏芒,模糊了他的眉眼,屈指彈掉煙灰的動作,映襯著窗外的鴉羽成畫,染了壓抑的懶倦,仍令人覺得高不可攀。

    他出神的看著窗外的景色,而楚今安在看他。

    他也曾赴過瓊林宴,也曾打馬禦街前,笑人生能有幾度風光?

    隻可惜有關他最意氣風發的時候,她都記不大清了,那時候她太小,不記事。

    再後來,是王朝覆滅,亂世割據,他肩上扛起重任,庇護中驥省免遭站亂之苦,性子日益深靜淡漠。

    “窗外有什麽好看的?”

    楚今安輕聲問,打破壓抑濃厚的氛圍,明亮眼眸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

    天幕灰蒙,涼風不斷,庭院裏栽梧桐,有兩顆百年老樹,往北還有一片作響的竹林,今已亭亭玉立矣。

    兩隻烏鴉停在院落古樹往上生長的枝椏上,叫個不停,聲音嘶啞,黑漆漆的眼睛倒映著人世間。

    日複一日的平凡景色,就這麽被框在窗中,再怎麽看,也不過是一方天地,他怎麽會看上那麽久呢?

    “是沒什麽好。”傅容珩收回目光,側著臉對她,聲音被煙霧灼的微啞,清沉,模糊出一片輝煌的餘影。

    隻不過,他於窗中望山河,萬裏瘡痍待人收。

    今天大抵是見不著太陽了,氛圍清寒蕭索,書房跟著暗了一個度。

    傅容珩倒不甚在意,那身白襯衫如鬆間明月,青山仍在,默立在桌案前,將香煙抵到嘴邊,平靜吸了一口,煙霧再從薄唇溢出,虛無縹緲。

    入喉的口感教人生厭,又怎會讓世人多癡狂。

    傅容珩臉色愈發的淡,覺得不過如此,於是抬指利落掐滅了沒燃盡的煙,不在意指腹的灼痛,徐徐從暗處,看向了楚今安。

    那眼神的清醒感,決斷力,絲毫不受影響,是場淅淅瀝瀝的秋雨,涼的徹骨。

    他對任何事物都不成癮,有種清戒律條在身上,一貫習慣掌控欲望,而不會被欲望掌控。

    那身骨頭,正的很。

    楚今安下意識屏住呼吸,有種微慌的預感。

    大霧未散,烏雲當空,庭院裏栽種的梧桐樹簌簌作響,窗戶被風拍打的大開大合。

    他們之間的一段距離,如隔天塹。

    楚今安心跳越來越快,直到某一個節拍猛地凝滯,聽他倚在飄搖河山裏,甚至平和的對她說。

    “你不會去戰場。”

    不管你能不能,是不會,他直接宣判你結果。

    嗡的一聲,楚今安有些耳鳴,跌落穀底。

    “為什麽?!”

    為什麽?

    傅容珩想了許久。

    他一生身家性命敢為國家拋,唯獨她,唯獨她——

    他要她活著。

    他無視了她的激動,一如過往無數次教導,見他明堂之上,看他眉眼高低,雋永如孤鶴,聲音恰明月。

    模糊成一段時代的悲劇。

    “今安,你長大了,應該知道有些話不必再問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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