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突厥的日子過得比在西涼還要逍遙快活,每天同阿渡一起,不是去打獵就是去捕鳥。突厥女子嫁人都早,阿渡也到了可以唱歌的年紀。有時候就有人在她帳篷外邊唱一整夜的歌,吵得我睡不著。不過沒有人來對我唱歌,我想那些人可能也知道,要想娶我就得殺白眼狼王。即使對草原上的勇士們來說,這也是個很難的題目。

    我才不會覺得是因為我長得不漂亮,才沒有人來對我唱歌咧。

    這天我正在帳篷裏頭睡覺,突然聽到外頭一片吵嚷聲,仿佛是炸了營一般。我一骨碌就爬起來,大聲地叫“阿渡”,她匆匆地掀開帳篷的簾子走進來,我問她:“怎麽了?出事了?”

    阿渡也是一臉的茫然,我想她同我一樣,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了。這時阿翁遣了人過來,彎著腰對我們行禮:“大單於傳小公主到帳前去。”

    “是要打仗嗎?”我有點兒忐忑不安地問,上次月氏王的使者灰溜溜地回去了,以月氏王的性子,難以善罷甘休。月氏王被激將地去找白眼狼王,但白眼狼王誰能找得著?這分明是大單於——最疼我的阿翁給月氏王下的圈套。如果月氏王惱羞成怒,突然明白過來,說不定會與突厥交戰,如果月氏與突厥兩國交兵,那麽對整個西域來說,真是一件惡事。雖然突厥是西域最強的強國,雄踞漠北,疆域一直延伸到極東之海邊,但月氏亦是西域數一數二的大國,縱然比不上突厥強盛,可是國力委實不弱。

    況且西域十數年短暫的和平,已經讓商路暢通無阻,城池漸漸繁華,就像我們西涼,如果沒有商路,也不會有今天的繁榮。如果再打起仗來,也許這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我帶著阿渡匆忙走到了王帳外,大單於的大帳被稱為王帳,用了無數牛皮蒙製而成,上麵還繪滿了豔麗的花飾,雪白的帳額上寫著祈福的吉祥句子,勾填的金粉被秋後的太陽光一照,筆劃明燦得教人幾乎不敢看。那些金晃晃的影子倒映在地上,一句半句,都是祈天的神佑。在那一片燦然的金光裏,我眯起眼睛看著帳前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雖然他穿了一款西涼人常見的袍子,可是這個人一點兒也不像我們西涼人。他轉過頭來對我笑了笑,果然這個人不是西涼人,而是中原人。

    顧小五,那個販茶葉的商人。

    我不由得問他:“你來做什麽?”

    “娶你。”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過了好半晌才笑著問他:“喂,你又到這裏來販茶葉?”

    顧小五不再答話,而是慢吞吞用腳尖撥弄了一下地上的東西。

    我看到那樣事物,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是一頭全身毛色黧黑的巨狼,比尋常野狼幾乎要大上一倍,簡直像一頭小馬駒,即使已經死得僵硬,卻依舊瞪著眼珠,仿佛準備隨時撲噬吞人。它唯有左眼上有一圈白毛,就像是蘸了馬奶畫上去的,雪白雪白。我揉了揉眼睛,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又蹲下來,拔掉它左眼上一根毛,那根毛從頭到梢都是白的,不是畫上去的,是真的白毛。

    這時王帳前已經聚滿了突厥的貴族,他們沉默地看著這離奇巨大的狼屍,有大膽的小孩衝上來,學著我的樣子拔掉它眼上的毛,對著太陽光看,然後嚷:“是白的!是白的!”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