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那雷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又過了片刻,我才聽出真的不是雷聲,而是馬蹄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的馬蹄聲,轟轟烈烈仿佛鋪天蓋地,朝著這小小的鳴玉坊席卷而來,就像四麵都是洪水,一浪高過一浪,一浪迭著一浪,直朝著這裏湧過來。我從來沒聽過這樣密集的蹄聲,即使在我們草原上陳兵打仗,阿爹調齊了人衝鋒,那聲勢也沒有這般浩大。起先我還能隱約聽見鳴玉坊中人的驚呼,還有前樓喧嘩的聲音,到最後我覺得連四周的屋子都在微微晃動,鬥拱上的灰簌簌地掉落下來,樓前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隻有這蹄聲就像是最可怕的潮水,無窮無盡般湧過來,湧過來,像是沙漠中最可怕的颶風,帶著漫天的沙塵席卷而來,天地間的萬事萬物都逃不過,被這可怕的聲音淹沒在其中。

    那刺客並不說話,而是橫劍逼迫著陛下,一步步往後退。

    誰也不敢輕舉妄動,陛下卻突然喝道:“曾獻!殺了刺客!”

    為首的黑衣人原來叫曾獻,這個名字我聽說過,知道是神武軍中有名的都指揮使,武功蓋世,據說曾力敵百人。曾獻的肩頭亦在滴血,此時步步緊逼,那刺客劍鋒寒光閃閃,極是凜冽,架在陛下喉頭,相去不過數分,我急得背心裏全都是冷汗。李承鄞突然輕輕一笑,對那刺客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

    那刺客臉上蒙著布巾,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頭,眼中並不透出任何神色,隻是冷冷地看著李承鄞。

    “現在神武軍馳援已至,外頭定然已經圍成鐵桶,你若是負隅頑抗,免不了落得萬箭穿心。你若是此時放下劍,我允你不死。”

    刺客目光灼灼,似乎有一絲猶豫。李承鄞又道:“如若不放心,你以我為人質,待你平安之後,你再放我回來便是了。”

    我手心裏出了汗,連握在手中的劍都覺得有點兒打滑。我心一橫,從他身後站出來:“要當就讓我當人質,反正我一個弱女子,你也不怕我玩什麽花樣。等你覺得安全了,再放我回來便是。”

    李承鄞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我懂得他的意思,我也知道這不是玩耍,可是眼下這樣,叫我眼睜睜看著刺客拿他當人質,我可不幹。

    刺客仍舊不答話,隻是冷冷地執劍而立,曾獻等人亦不敢逼迫太甚,雙方僵持不已。

    李承鄞站在那裏一動也未動,外麵那轟轟烈烈的聲音卻像是忽然又安靜下來,過了好久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有人正走過來。

    我背心裏全是冷汗,我在想是不是刺客的同黨。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李承鄞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燥熱,可是我奇異般鎮定下來。也許隻是因為知道他就在我身邊,便是再危險又如何?死便死罷!我突然豪氣頓生。可是好多人湧了進來,為首的人身著銀甲,看到雙方僵持,不免微微錯愕,可是旋即十分沉著地跪下行禮。他身上的鎧甲鏗鏘有聲,道:“臣尹魏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起來。”陛下雖然脖子上架著刺客的利劍,但聲音十分鎮定,“傳令全城戒嚴,閉九門。”

    “是!”

    “神武軍會同東宮的羽林軍,閉城大索,清查刺客同黨!”

    “是!”

    “不要走漏了消息,以免驚擾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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