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貴修笑道:“小娘舅是吃過日本人的虧的,還不忍心啊?”

    程鳳台凝眉看他一眼,白手絹按著嘴角沒說話,血腥氣聞多了,衝鼻子也想吐。曹貴修道:“這事不賴我,留著戰俘和日軍交涉起來,曹司令難做人,不如大家幹淨。”

    程鳳台說:“大公子究竟要我做什麽?錢的事,好說。”

    “我要什麽不是早說了嗎?”曹貴修道:“我要九條的命。”

    重回營帳裏,曹貴修屏退左右,命人遠遠把守著帳子,秘密取出一張透明油紙上畫的結構圖,一支鉛筆,朝程鳳台恭而敬之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紙上的結構圖程鳳台瞄上一眼就認出來,他明白他的意思,方才那出不僅是給新兵練膽,同時也是向程鳳台表態,表明他抗日的決心。程鳳台坐到桌邊定一定心,手中懸筆未落,這一年來的很多事情湧上心頭,一幕幕的刺心,商細蕊的血,察察兒的槍,程美心緊攥的白手套,破碎的琉璃花瓶,最後都化為夕陽下那幾聲鴉啼。

    程鳳台說:“我的身家都在這裏了。”

    曹貴修目光灼灼:“多的話涉及戰略機密,我不能告訴小娘舅,我隻能保證小娘舅這一筆落下來,於國於民功德無量。”

    程鳳台嗤笑道:“快拉倒吧!於國於民……我能保住全家老小就要燒香了!”

    曹貴修認真說:“到那時曹司令一定與我決裂,你坐穩你的曹家小舅子,阪田不敢鬧你。”

    阪田敢不敢的不好說,日本人在中國根本不講理。但是與其被阪田要挾著當漢奸,落個一輩子的不堪回首,不如就此賭一賭,屆時留仙洞打仗打塌了,程鳳台還要怪九條斷了他的財路呢!曹貴修和曹司令心不齊,反骨早現端倪,父子成仇的幹係,大概找不到娘舅身上。程鳳台拿起鉛筆鄭重地做標記,沉聲說:“英雄難當,狗熊更難當。我惜命貪財不假,可要我替日本人的槍上膛,還真做不出來。”

    曹貴修眼睛盯著圖紙,笑道:“小娘舅能屈能伸,扛得住大事,是真英雄。”

    程鳳台不到五分鍾標記完圖紙,曹貴修登時就要來取。程鳳台按在紙上不放,二人四目相對,臉上少有的肅然。程鳳台道:“打仗的事我不懂,你不說,我也不問。要真能一舉拿下九條的小命,阪田失了靠山,我還能有活路。要是九條活著回來了,再對我起了疑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曹貴修打斷他:“我對九條的路數研究很深。九條落在我手上,必死無疑。”

    程鳳台挪開巴掌,曹貴修拈起圖紙看過一眼,驚奇道:“這麽多鋼筋,這點炸藥就夠了?”

    “足夠。洞不塌,我償命。”程鳳台說:“你要信不過,就運二百斤炸藥去炸吧!”

    曹貴修笑道:“哪能不信!哥廷根大學的手筆,當代科學了不起啊!”

    這是程鳳台吹噓過的話,聽了不禁一笑,接著與曹貴修交待了許多洞中機宜。他們足足說了一下午的話,程鳳台心事重重的,晚飯也沒有胃口吃,而曹貴修堅持要為程鳳台殺一頭驢,請他吃夥夫拿手的芋頭驢肉。程鳳台隻說累了,吃不下大葷,要早睡。曹貴修看得出他心事的由來,握住他肩膀一搖:“小娘舅,放寬心吧!你就是守口如瓶,我真拉二百斤火藥去炸留仙洞,你又能怎樣?照樣擔嫌疑,還夠冤枉的!我使了你的巧法子,我掐著點兒炸!絕不留活口,讓九條做了糊塗鬼,你踏踏實實的!”說著勾肩搭背的,與程鳳台特別友愛:“走,先吃了飯,晚上我請你看大戲,樂一樂。”

    程鳳台撇開心事,一聽就先樂了:“你請我看戲?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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