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麵,雪之丞滿臉委屈地站在商細蕊跟前垂淚。商細蕊則是背對著門坐,很有派頭很淡定,像是一個在給學生訓話的班主任。他今天耳朵一定又不好,沒有聽見程鳳台進來的聲音。雪之丞向程鳳台瞥過一眼,扭頭擦了眼淚,他也沒有發現,隻顧攥著那支蝴蝶釵子和氣地說:“我沒有怪你,你攤上這麽個出身也怪可憐的,那當哥哥的也忒蠻橫。照我們這兒的道理,隻有給本家存根的,哪有扇著弟弟的臉逼著參戰送死的,何況你從小過繼給姨父,不該算你們本家的人了。”九條家在日本是權傾一時的大貴族,這一次對華發動戰爭,就有他們家的煽動與支持,開戰後自然是全族男丁不分老幼舍生忘死。雪之丞哪舍得為了國家死,九條前腳上戰場,他後腳躲到熱河的僑民辦事處混日子。年後,九條戰事稍歇,派人扇了雪之丞一頓大嘴巴將他押送回北平阪田部,斥他是逃兵,若有下次,就要槍斃了。商細蕊頓了頓,繼續挑撥離間:“再說句大實話,你們幹的並不是保家衛國的光彩事,戰死多少人,也隻能叫報應。你吃著歐洲人的糧米長大,倒要替日本人受報應,生恩不如養恩大,你好好琢磨琢磨。”

    雪之丞搖搖頭:“不是‘你們’,這裏麵沒有我,我不能參戰。”他顧不得程鳳台在場,兩步跨到一張椅子前坐下抱著頭,哽咽道:“姨父聽見我參加日本法西斯,非常失望,要與我斷絕關係。姨母急得病了,我想回法國去看她。”

    商細蕊怔怔盯著他:“別說了,我真聽不見,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回去吧!告訴你實話聽,前陣子你偷偷來台下聽戲,哭得厲害,孩子們眼尖瞧見了告訴我來,我就認出你了。你沒臉見我,我也沒意思招呼你。本來咱倆也沒多深的交情,以後就別見了。”

    雪之丞哭得抽氣兒,握住商細蕊的手抵著自己額頭:“商,非常抱歉,這一切災禍都是由於我的存在。你是東方不可隕落的戲曲之神,我願意以生命的代價恢複你的聽力!”

    程鳳台看到這裏,一陣雞皮疙瘩,這小子演話劇呢在這!得虧商細蕊聽不見!雪之丞說得激動,竟去痛吻商細蕊的手指,這裏麵當然不含有任何綺念的成分,純粹是西洋人的做派。商細蕊扮妝後,倒是被洋鬼子當做女孩子行過幾次吻手禮,每一回都是受驚和羞憤,此時哎呀一聲站起來,手指使勁蹭著長衫,企圖抹掉那份觸♪感,憤然道:“你給我放正經的!不讓你說話你就啃我呀?!”

    程鳳台看不下去了,上前薅住雪之丞的領子拖起來,拿蝶釵往他懷裏一塞,斥道:“出去!”

    雪之丞按住胸口的蝶釵,紅眼睛紅鼻子的茫然地望著商細蕊。程鳳台懶得與他廢話,高聲向門外嚷嚷:“你們吃閑飯的?現在是什麽時候,還敢讓你們班主和日本人打交道?”

    大聖帶著孩子們連忙進來把雪之丞轟了走,楊寶梨聽了半天壁腳,已經看穿雪之丞的為人,便要甩幾句閑話欺負欺負日本人:“這位先生,您快走吧!我來水雲樓好些年也沒見過您的尊麵,咱們唱戲唱得好好的,怎麽你一露臉,就給班主帶來這麽大的禍?百八十口的飯碗全得砸在您手裏!我要是您啊,我不好意思上這兒哭,我回家蒙著被子哭!”楊寶梨說著,做出一個攆狗的手勢:“走吧走吧!別再來了!啊!來了兩回就要耳朵,再來就該要命了!”

    雪之丞幾時受過這番奚落,臊得臉通紅,一步一跌捧著蝶釵走了。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網の提の供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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