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細蕊抱著柱子搖搖頭,化過戲妝的眼睛特別大,特別的傳神,把那份可憐相都露出來了。但是程鳳台一點也沒有被打動,他怒道:“不下來是吧?”眼睛四下一掃,抓起桌上一隻瓷罐子朝商細蕊扔過去,不料罐子裏裝的竟是滿滿的水粉,這一扔,沒有打到商細蕊不說,反而灑了自己一頭一臉的細白麵兒。

    商細蕊在上麵發出一聲笑,水雲樓的戲子也笑,他們何時見過程二爺有失體麵的樣子?但是不敢笑出聲,趕著替程鳳台拍拍打打。商細蕊那一聲被程鳳台聽見,簡直是挑釁!他怒不可遏,抓起一把折扇又扔過去,這一次準準打到商細蕊膝蓋,有一點點痛。商細蕊朝程鳳台扁了扁嘴,接著,他在低窄的房梁上使出武大郎的矮子功,屈膝挫身一步一挪,挪到了窗口邊。

    程鳳台怒道:“商細蕊!你敢!你敢跑一個試試!咱倆真沒完了!”

    又是沒完!商細蕊不怕和他沒完!深深看了他一眼,一個跟頭翻出去了!

    程鳳台氣得眼冒金星,推開替他擦拭粉塵的楊寶梨,奪過毛巾抹了把臉,把毛巾往地上一摔就要追。此時商龍聲睜開眼睛,喚了一聲:“程二爺!”

    程鳳台隻得留步。商龍聲長身站起,向程鳳台抱拳:“三兒不懂事,從小隻顧著教唱戲,把他做人的德行耽誤了,要有開罪二爺的地方,我替他賠個不是,一定替二爺好好教訓他。”

    程鳳台回禮道:“大爺言重了!他沒有開罪我,我們鬧著玩呢。”商龍聲那兩下子,程鳳台是領教過的,無非是當著程鳳台的麵痛打商細蕊,使程鳳台氣平。這點也教人不忿,又不是小孩子打架輸了找家長,他和商細蕊有什麽齟齬不能自己解決嗎,要娘家兄弟插手?程鳳台與商龍聲談過幾句話,再要逮商細蕊那是不能了。他前腳走,後腳商細蕊從窗戶外一張望:“走啦?”

    商龍聲指著地下:“滾下來!”

    商細蕊一骨碌滾下來,舉動活像一隻五彩斑斕的大貓,戲服沾了雪水濡濕一塊,商細蕊迅速剝下衣裳,遞到任六手裏。任六說:“班主的矮子功打哪兒學的?真地道嘿!”商細蕊朝他一眼睛。

    商龍聲清清嗓子,眾人回避開。照商龍聲的脾氣,要麽不管弟弟的事,一旦要管,就是先打後問。但是這一次,商龍聲卻不準備動手了。不管商細蕊怎麽得罪了程鳳台,商細蕊在程鳳台身上發泄了冤枉氣,因此心情好轉,恢複了幾分往日活潑的樣子。做哥哥的看在眼裏,免不了起了私心,不忍心責怪他了。

    商龍聲說:“沒得躲一輩子的道理,有什麽結,趁早和人解開。”商細蕊低著頭不言語。

    商細蕊怕程鳳台激憤之下,脫口說出傷人的話。商細蕊也知道自己現在受不得刺激,所以避而不見。程鳳台沒再去過東交民巷的房子,倒來過幾次後台號稱找臘月紅,每一次來,都是氣勢洶洶,臉色冷酷,商細蕊也不敢露頭。

    這一次商細蕊真的不在。臘月紅要參軍的事已經確定下來,這幾天在水雲樓就很不好過,商細蕊帶頭冷待他,其餘人也不敢和他說話,故意不排他的戲,讓他日日在戲班裏受煎熬,隻盼著程鳳台趕緊帶他去部隊上。程鳳台三天兩頭來一次,說兩句話就走,卻沒有啟程的消息,其實隻是為了來看商細蕊,看看這個小王八蛋要怎樣做了結。程鳳台不是沒有警告過這是越不得的一條線,商細蕊就是故意的,在外麵受了大委屈,拿他當出氣筒呢!完事了一句話也沒有,往地上一拋,凍了他半宿!他欠商細蕊什麽了?要受這罪!真是白疼他那麽多年!⊥思⊥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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