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婆孩子們玩笑過後,程鳳台泡在澡盆裏合上眼睛,滿臉倦容。一靜下來就滿腦子的事,日子過得像下棋一樣,一步不能走錯,拈起一枚棋子,腦袋裏要提前計算好幾步後招。火爐燒得很熱,程鳳台漸漸盹著了,一隻手按在他肩膀上溫柔地按了按,有聲音說:“二爺醒醒,這樣睡著該受涼了。”

    程鳳台睜眼一看,說話的是一個修眉窄臉的少年,十五六歲年紀,氣質打扮與其他仆人說不上的哪兒不同。少年低著頭一彎嘴角,笑出一個唇紅齒白的模樣,半卷著袖子替他擦背穿衣裳,屋子裏水汽蒸騰朦朦朧朧,其他一個人也沒有,程鳳台越發瞧著他奇怪:“你誰家的孩子?”

    少年說:“二爺叫我秋芳,我是後門老羅的侄子。”

    程鳳台沒再問,要是換個俏丫頭,興許還能逗一逗嘴,小子再俊也是個小子,他不愛看。這個秋芳不言不語的,伺候人倒是有一套,翹著蘭花指給程鳳台刮胡子剃鬢角,手勢明顯經過訓練的,程鳳台聞見他身上的幽幽香氣,一會兒又單腿跪在地上,把程鳳台的腳捧在懷裏穿襪子。一舉一動沒有不規矩的地方,然而處處透著個不規矩。程鳳台是被商細蕊開過竅的人,這幾年浸染梨園,看得也多了,腳往回一縮,也不看他,自己穿上鞋走了。

    二奶奶在廂房裏曲起一條腿坐在床邊,程鳳台點著了水煙遞給她,夫妻見麵,總要說說經曆。程鳳台對商細蕊說話那是天花亂墜牛皮亂吹,對二奶奶,好比兒女待父母,從來報喜不報憂。一路上的精彩,說給二奶奶聽的隻有吃得差點這一樣苦。二奶奶張羅晚上家裏開席,把程美心範漣都喊來吃飯,給程鳳台洗塵。說著話,那個秋芳又來了,隔著門低聲說:“二奶奶,爺的東西落前頭了。”

    二奶奶說:“送進來吧。”

    秋芳拿著程鳳台貼身的褡褳,裏麵是帶給二奶奶的金蓮繡鞋,二奶奶不避著秋芳,倒出來擺弄翻看,嗔怪道:“北邊的花樣能有蘇繡好?大老遠的巴巴帶這個回來!”仍然很愛惜地收起來,對秋芳說:“去給二爺拿拿肩,一點眼色也沒有!”

    秋芳沒能搭著程鳳台的身,程鳳台一屁股坐到二奶奶床沿,笑道:“小孩子沒力氣!你來捶我兩拳就好了!”

    二奶奶擱下水煙,跪在他背後捶他:“欠你的!一回家淨找著麻煩我!”の本の作の品の由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網の友の整の理の上の傳の

    秋芳無事可幹,訕訕退下去,程鳳台不問他,但是二奶奶卻覺得有一點解釋的必要:“秋芳這孩子命苦。從小爹媽沒了,落到戲班裏,熬到這個歲數該出師了吧,偏偏嗓子倒倉,絕了唱戲的路。老羅求我給孩子一口飯吃,我叫來一看,孩子幹幹淨淨,家裏養的,還認得不少字,留下替我看看賬本子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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