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細蕊定睛一看那幾個字,倒是:《奇哉!商郎拳打戲迷;謬矣!竟因惱羞成怒》通篇看完,字字刺心,報紙將事實顛倒黑白,說成商細蕊沒法麵對戲迷的質問,怒而揮拳打人,自我膨脹,霸道至極!至於對方的過錯,不但一句不提,反而做了個反問:那幾位癡心已久的戲迷,究竟道出商郎哪一件不為人言的隱私,以至於無辜受此暴行呢?

    商細蕊看著看著就氣暈了頭,活像落在海水裏隨著浪頭漂,又冷又迷糊,一彎腰把晚飯帶湯藥全吐幹淨了。杜七嚇了一跳,忙給商細蕊拍著背止嘔,但是沒拍兩下,他就覺得商細蕊吐得有點惡心,勾得他也要吐了,便喚小來替手,自己退開兩步,用手絹捂著口鼻心疼地說:“蕊哥兒怎麽了?吐成這樣?”

    商細蕊的腦震蕩徹底複發出來,沒力氣和杜七解釋,扶著頭倒在沙發上。小來送杜七出門去,將實情大致說了,杜七聽後一拍巴掌懊悔不迭,連說自己莽撞了,改天來給蕊哥兒賠罪。小來氣得眼圈通紅,外人還倒罷了,杜七是貼心貼肺的自己人,竟還會一時糊塗聽信謠言,也怪商細蕊平時是那麽個性格。小來畢竟不能說杜七的不是,客氣送走了他,關上門對趙媽說:“這幾天除了大爺,誰也別放他進來!”

    商細蕊吐幹淨了肚腸,迷迷瞪瞪發愣,小來跪在地上挨著他,不敢擺動他:“蕊哥兒,我扶你回房去睡好不好?”商細蕊聽不清她在說什麽,耳朵裏全是哨子響,啞著喉嚨說:“電話拿來。”小來扯長電線把電話交到商細蕊手裏,商細蕊哆哆嗦嗦的要撥號,哪還撥得清楚,手指頭發抖,撥盤也插不進去。小來說:“你要找誰,這有電話簿子,我來打!”商細蕊瞅著她發愣。小來大聲重複了一遍,商細蕊說:“找範漣。”

    此時隻有晚上八點半,範漣不知在哪個金窩裏浪,管家接的電話,問下尊姓大名便掛斷了。商細蕊熱氣衝到嗓子眼,身上像從海水裏撈起來,又給拋到了沙漠裏,焦渴難熬,輾轉反側,對小來發出最新指示:“每隔一刻鍾……不,十分鍾打一個。找到為止!”商細蕊平常看著跟好人一樣,犯起神經質那是勢不可擋,說十分鍾就十分鍾,捏著程鳳台送他的麂皮手表給小來掐點。小來蹲在地上,乖乖地按點撥動電話盤,她常常被商細蕊指揮著做這種不合理且不要臉的事,內心很麻木了:“哎,大爺,還是我,我知道他沒回來,沒事,我過會兒再打來。”管家哪見過這號神經病,看在商細蕊是老太太的紅人,耐著性子接了七八個電話,後來聽見電話鈴就膝蓋軟,忖著商老板莫不是喝醉了酒拿人消遣呢,把話筒拎在一邊晾著他。也是巧,話筒剛拿開,範漣就一腦門子官司的回來了,管家和他一說,範漣疲憊不堪的搖頭:“千萬別把電話接給我,他找我沒別的事,準是來問姐夫的。要我怎麽和他交代?我還想知道他二爺在哪兒呢!”管家一攤手:“十分鍾一個電話跟上了鍾似的,怕是躲不過!”範漣一邊走一邊說:“就告訴他我死外頭了!”

    小來打不通電話,愣愣的等商細蕊示下。商細蕊耳朵裏都是哨子在響,看小來幹舉著電話望著他,隻以為接通了,奪過聽筒朝裏麵喊:“程鳳台到哪兒了?啊?他在哪兒呢?”

    程鳳台在哪兒呢?程鳳台此刻正在絡子嶺的土匪窩裏給土匪們擦槍上油。這一間四壁如洗一燈如豆的小房間裏,桌上一碗冒著熱氣的雜碎湯,兩隻冷窩窩,旁邊一個小土匪。小土匪黑眉直眼注視著程鳳台手裏的槍,仿佛在看一個漂亮娘們兒脫衣裳,迷得嘴都合不攏。程鳳台的貂皮大衣不見了,穿著山林村民的羊皮襖子,頭戴一頂雪帽,手指雖然凍得皴裂,拆卸零件的姿勢依然靈活優雅,正像在剝一個美女的衣裳,剝得是淋漓盡致,一氣嗬成,金屬榫卯發出碰撞合轍的好聽聲音,使每一個熱愛兵器的人為之深深著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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