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漣開車不做聲,過了片刻,說:“姐夫,你看我怎麽樣呢?”

    程鳳台覺得有點兒驚奇,盛子晴姿色平平,毫無妖嬈風氣,不是範漣慣常喜歡的那一類:“別的倒是沒得說,可她比你大好幾歲呢!”

    範漣說:“這有什麽。我姐姐也比你大好幾歲。”他立刻又說:“你也比蕊哥兒大好幾歲呢。”

    程鳳台啞口無言一揮手:“有能耐就去追求她好了,不過放規矩點,敢犯渾,等我回來收拾你。”

    說話說到一半,商細蕊的手從他胸口摸到脖子,掰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強行扭轉麵對自己。商細蕊的眼珠子黑漆漆的,一點亮光,是暗夜裏凝結的雪花。程鳳台一看,就知道他要說什麽。他要說:二爺,別管人家的事了,過來和我好好待會兒。

    程鳳台放低眼神,額頭碰著他的額頭,微微笑起來。商細蕊閉上眼睛,仿佛享受似的靜靜呼吸著程鳳台的氣息。兩個人但也沒有說什麽,竟比說了舉世無雙的情話更使人羞臊,範漣從後視鏡裏掃他們一眼,把鏡子一別,坐立不安。

    送君千裏,再送下去,就該與貨隊錯過了。程鳳台且行且遠,商細蕊也沒多看,也沒多送,扭頭就與範漣上了車。範漣問他接著去哪兒,他卻呆住了,接下來有好長的一段日子見不著程鳳台,這段日子還沒開始,他就覺出了無聊,簡直不想往下過了,要是能像連環畫一樣把不愛看的那幾頁翻篇兒就好了。可是再沒興味,也不見得回家哄孩子,最後還是去了水雲樓。水雲樓總是熱鬧,隔三差五的吵架打架,指桑罵槐。範漣跟著蹭戲聽,對商細蕊也是殷勤,一路替他開道推門的。今天水雲樓裏分外的安靜,大夥兒支楞著耳朵,在那屏氣聆聽些什麽。商細蕊看不懂,任六笑得賤兮兮的,附耳告訴說:“來了個公子哥兒,找楚老板,倆人在後門說話呢!”

    左不過是些桃色新聞,商細蕊看也不要看這些事情。楊寶梨給商細蕊泡了橘紅茶,又服侍範漣吃了一杯。隻聽得門外啪一記肉貼肉的脆響,隨後楚瓊華把門一撞,急色敗氣的衝進來,背後跟著一個男人,正是當年囚禁了他的那個龜兒子。龜兒子臉上一個巴掌印,也不顧人,含淚痛心地說:“你就跟我走吧!南京眼看就被日本占了!半個中國都掉火坑裏了!你別拿自己的安危和我賭氣!啊?以後我再不強迫你了!我有錢!咱們能過好的!”說著竟去抱著楚瓊華。楚瓊華驚怒交加,商細蕊也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東西,喊一聲:“臘月紅!”臘月紅心領神會,上前三拳兩腳把龜兒子打軟在地。範漣看到這裏,可看不過去了。龜兒子的爹好歹曾是一方大員,雖說門庭敗落,亦是千金之子,範漣與他是同命的人,不能看著他被一群唱戲的欺負,嗬斥臘月紅:“昏了你的頭!不看看他是誰!這還是有官銜的呢!”那人也是癡心,捂著痛處回頭哀聲說:“瓊華,你再想想……再想想……我是真心待你好的!”.思.兔.在.線.閱.讀.

    楚瓊華氣得直哆嗦,根本說不出話來。商細蕊雖然早已聲稱不管戲子們的風流債,但是當著他的麵欺男霸女,卻是不能夠的,把茶杯嗑在桌上,怒道:“滾你的蛋!再敢纏著楚老板,見你一回打你一回!有官銜就更好辦了!我倒要問問我幹爹,他管不管手下作歹的兵!”

    範漣不敢與商細蕊嗆聲,戲也不看了,把人好言相勸拖拉走了。楚瓊華隻覺得在後台的目光下如坐針氈,拿起衣裳去後門小巷子裏抽煙。商細蕊清清嗓子環視周圍:“管好你們的嘴,不許議論楚老板!”眾人低頭稱是,商細蕊裹了披風跟到外頭去。門一合攏,眾人便三三兩兩談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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