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細蕊是小孩子脾氣,城府不深,吃不得冤枉官司,滿腹怨恨的捶打程鳳台之後,把書招展一揚,抖落抖落:“念念念!小爺聽聽他們放的什麽螺旋屁!”

    程鳳台自知理虧,受謠言蒙蔽不算,竟還拿著謠言和閻王爺對賬,不敢喊冤,隻說:“商老板,我今天累壞了,讓我到床上躺著念,好吧?”

    商細蕊壓他在地板壓得死死的:“現在想上床了!晚了!就這!”

    程鳳台搬胳膊搬腿的從商細蕊的挾製中抽出手腳,地板磕得他背疼,深深喘出一口氣,開始給商細蕊念他自己的緋聞。這一本書不能說全是胡編亂造,十中一二而已,其他張冠李戴想當然的就多了,並且繪形繪色,好比作者親眼所見,更匪夷所思的是那些“商郎心想”“商郎暗忖”“商郎眼見四下無人,便放出風流債主的手段”。連商郎心想暗忖四下無人的事情都能知道,你說作者厲害不厲害?商郎扛不住作者的這份厲害,翻過白肚皮,像被撈上岸來的一條魚,躺在程鳳台身邊劈劈啪啪拍魚鰭:“哎呀……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啊!”

    商細蕊被寫成一個心機百出,欲海翻浪的妖孽,商細蕊本人是絕不買賬的!但是程鳳台倒是覺得這個不像商郎的商郎其實也挺有意思的,隻當小說看看,聊以一笑嘛!直到他自己出場,一個混蛋加三級的拆白黨之流,騙得妻子嫁妝,出送姐姐給軍閥,淫遍方圓十裏地。與商細蕊相識之後,更是賽過西門慶遇到潘金蓮,兩人臭味相投,棋逢對手,沒日沒夜的搞破鞋。商郎唱鄒氏那回,正是兩人在更衣室翻雲覆雨之後,商郎內褲也來不及穿,匆匆套上戲服登台作藝,這是多麽喪心病狂的一對呀!

    程鳳台不要往下看了,推開商細蕊便去打電話,沒好聲沒好氣地說:“……對,查查這是個什麽人,先不要動,給我盯住了……沒那麽便宜的事!不打斷他的腿還能行?”

    過去商細蕊的擁躉要替他出頭,打嘴仗筆仗的他不管,一旦說到動人身家,他總是要攔住的,覺得鬥嘴鬥氣的事情不至於傷人。這一個是例外,信口造謠的業障已滿,合該有斷條腿的報應!因此狠狠瞪了那書一眼,並不阻攔。

    兩個人生過一場悶氣罵過一場街,並排躺在同一個被窩裏,程鳳台枕著胳膊,感慨了:“過去覺得你們開口飯吃得容易,學藝幾年,吃一輩子的老本,又能掙錢,又能得名。今天我是明白了,這六塊錢一張戲票裏,三塊錢買你的藝,剩下三塊錢呢,買你做個靶子,給他們胡說八道糟蹋著玩兒!”

    商細蕊望著天花板:“總有這號吃人飯不拉人屎的。過去編排九郎,說的話更下流,齊王爺把造謠的下了大獄都止不住人說,止不住人信呢!”商細蕊眼皮耷下來,嘟囔著個嘴:“人言說戲子賤,其實賤也就賤在這裏了。換成隨便哪個拉車的販貨的平頭老百姓,被人這麽胡說,不得扯著人領子找人打架嗎?偏偏唱戲的,誰都認識我們,我們誰都不認識,理論也沒處理論,真理論了,還成了我們仗勢欺人。真是一點名譽尊嚴都保不住的!”

    程鳳台聽著心酸,伸手一撈,把他的腦袋按到自己肩膀靠著:“商老板這冤的,哪兒就給我們栽那麽些姘頭啊!”

    商細蕊點頭:“就是啊!要攤上那麽些姘頭還有工夫唱戲?成天就忙活他們了!什麽不上台麵的小財主,也往我身上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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