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鳳台含笑瞅了一眼範漣,警告的意味,範漣不敢多嘴,打岔打開了。商細蕊歇了這段日子,再一露臉,那勁頭可是繃足了,下麵的座兒也都識貨,看見他一亮相,叫好的扔彩頭的沸沸揚揚。盛子晴大開了眼界,說了一句什麽,範漣也沒有聽見,盛子晴隻好扯開嗓門,喊著說:“觀眾太吵啦!”

    範漣湊在她耳邊說:“都是太想他了!等他開嗓就好了!”

    果然等到商細蕊一開嗓,座兒就逐漸安靜下來了。《遊龍戲鳳》本就對白多,原小荻過去誇獎商細蕊當得起千兩道白四兩唱,靜心一聽,商細蕊的尖團音確實韻味濃厚,壞戲把人唱睡,好戲把人唱醉,底下這就醉倒了一片。商細蕊讓程鳳台豎起耳朵好好聽,程鳳台不敢不聽,也不聊天了,盯著台上像上課一樣認真。

    台上,正德皇帝問商細蕊:“這梅龍鎮上,是這等酒飯不成?”

    商細蕊:“有三等酒飯。”

    正德帝:“哪三等?”

    商細蕊:“上、中、下三等。”

    正德帝:“這上等的呢?”

    商細蕊:“這上等的酒菜,專為程鳳台程二爺所用。”

    在座的都給醉夢裏炸醒了。

    程鳳台打了個激靈,似乎聽見自己被點了名,隻是不敢相信,直到發現範漣和盛子雲像見了鬼一般盯住了他。其他座兒也都嘩然了,聽懂的人倏然變色,聽不懂的人被聽懂的一告訴,也都懂了,接下來足有好一會兒,座兒的心都不在戲上,都在議論商細蕊嘴裏的程鳳台程二爺,淅瀝索羅,人心浮動。商細蕊早料到在台上出幺蛾子就是這樣的結果,自己刨坑自己埋,艱難的把壞菜的戲往回拉。

    盛子雲死死盯著程鳳台,麵色如土:“是你強迫他這樣做的嗎?”

    盛子晴嗬斥他:“不許對二哥這樣說話!”

    盛子雲含著眼淚,悲愴地衝程鳳台吼道:“我就知道!你要毀了細蕊了!”說完,到底也沒敢對程鳳台動手,隻把桌上茶杯往地上掃了幾隻,沒頭又跑了。這孩子,孬就孬在這裏了,受了刺激受了氣,就一跑了之,留下老娘被老虎吃了他都不管。

    盛子晴很抱歉地說:“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回事,我去問問他,鳳台,我們過天再約。”便去追盛子雲。她一個女青年,在這人聲鼎沸的戲園子簡直舉步維艱,程鳳台要護送她,被範漣按住了。範漣拍拍他的肩,搖頭跺腳的樣兒,像是五體投地,又像是痛心疾首,仿佛要給程鳳台磕個響頭才痛快,最後說:“姐夫,你當年土匪窩裏轉一圈囫圇回來我都沒服你,今天我服了!真的!”範漣手指朝台上一點:“能讓他為你糟踐戲,你可不是凡人!姐夫,憑這份拿人的本事,打天下都夠了!”說完兩手抱拳朝程鳳台一拱手,念白道:“主公稍待!末將前去追那……”他沒想好詞兒,閉嘴去追盛子晴了。

    程鳳台也是懵的。他想起那天商細蕊說要替他找補回來,原來是這麽個找補法!商細蕊給他預備的這頓上等酒席,開誠布公,廣而告之,可真要氣死戲迷了!程鳳台受寵若驚,主要還是驚的,後半場也沒有怎樣留神聽戲。落幕去後台,有兩個人已經先到了。這頓酒席,也把杜七噎的夠嗆,抱著手臂在那朝商細蕊連譏帶諷,說他“算是掉進墨缸子裏了”“遲早被人潑硝鏹水”,整個後台都是他的聲音。商細蕊卸妝換衣服,全當沒聽見。杜七氣得要命,一腳把一麵鼓給踢破了,出門撞見程鳳台,惡狠狠瞪了他老大一眼。這倆人平時雖然不對付,也就是互相無視,互相忽略,他們好歹沾著弟親家,惡形惡狀是沒有的。今天杜七盛怒之下,實在忍不住了,程鳳台卻不接他的茬,側過點身子讓他走。杜七走過幾步,猛然停下一回頭,又是惡狠狠的樣子往地上啐了口吐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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