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程鳳台是出社會太早,書沒讀夠,思想落時。商細蕊則是從小到大浸淫在一種封建製度之下,當場就由衷地批判道:“太沒良心了!生在福中不知福!給她過三天苦日子,她就不這麽說了。你怎麽回她的?”

    程鳳台看他一眼:“我對她說,這個世界上哪來的平等?你看看商老板,祖師爺賞飯,一枝獨秀,他就稱王稱霸。其他這些唱戲的,同樣爹生娘養,在他麵前卻要受打受罵受差遣,這平等嗎,平等不了,有本事的人合該多吃多占,耀武揚威的!放在你哥哥也一樣,你哥哥千難萬險換來這點家業,讓你過得比別人家的女孩子優裕些,這不可恥,這是拿本事和運氣換來的。”

    商細蕊點頭讚許:“二爺說得很好,一個人一個命,人人平等了,沒個上下高低,這世界可不亂套了嗎!要我說,現在已經很平等了,比方我見了我那個委員幹爹也不用磕頭,倒退些年,謔!當朝一品,我得跪著同他說話呢!”

    程鳳台覺得商細蕊的理解似乎與他很有差池,但是沒有關係,這無礙於他們的有好共識。說著話,楊寶梨領著周香芸等幾個小戲子嬉皮笑臉地挨過來了,不朝商細蕊,隻朝著程鳳台偷眼發笑。程鳳台看他們賊頭賊腦,大有蹊蹺,半眯著眼睛打量說:“怎麽?看你們班主和我聊會天,不盯著你們了,就樂成這樣?”

    楊寶梨被夥伴們一推,敞亮開嗓子,發表意見:“班主起早摸黑教咱們真功夫,卻不讓咱們喊他師父,不用說,那是怕咱們沒出息,將來打著他老人家的名號出師,本事差得遠,給他丟臉。”

    要不然說戲子都是人精,這些半大點孩子,還沒有真正進入梨園界,就能夠把商細蕊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了。商細蕊確實這樣想的,此時也無法反駁。楊寶梨道:“班主的大恩咱們不敢忘,更不敢勉強班主認了不肖的徒弟,隻能請程二爺幫個忙。”

    程鳳台望一眼商細蕊,兩人正在納悶,小戲子們忽然一字排開,齊刷刷跪下,朝程鳳台磕了一個響頭,說道:“徒兒們的心意,請師娘代領了!”

    程鳳台耳朵一悶,沒有回過味來。毫無疑問是衝他說的話,隻不認得孩子們嘴裏的師娘是誰。商細蕊則是龍顏大悅,笑得見牙不見眼,於是程鳳台也明白了,他四下一找,抓起商細蕊揍人的扁棍就扔過去,扁棍子半空打著旋兒,落在地上誰也沒砸著,隻唬得小戲子們發出一陣笑,鴿子一樣撲棱散開了。

    商細蕊的戲子培訓班經營到第二天下午,程鳳台在打電話,聽到院子裏商細蕊惡聲惡氣的在喊他名字,連名帶姓,討債似的。程鳳台匆匆掛上電話出去一看,商細蕊與兩名洋人保安在那理論,他終日這樣打孩子,鄰居們忍無可忍,舉報給保安了。

    商細蕊朝程鳳台招手:“二爺過來!你告訴他們,戲都是這麽學出來的!不打就學不成!再說了,周瑜打黃蓋,他們外國人管的著嗎!”小黃蓋們忘了身上的疼,圍著保安不服不忿地瞎起哄,都說是情願挨打的。

    洋保安試圖說幾句蹩腳的中國話,說得不成個語法,大概是說不許打孩子之類的。商細蕊嘴巴比較慢,總是無法在第一時間淋漓盡致痛罵出來,便朝楊寶梨後背拍了一巴掌。楊寶梨得到授意,越前一步,鼻孔朝著洋人的臉,使出他們梨園行的嘴皮子,耍無賴說:“哦!中國人不許打孩子?那許你們上中國來殺人?我看你老子當年就是八國聯軍!殺人償命!有上這瞎咧咧的工夫,趁早把你老子關監獄了!”這回洋人沒聽懂,瞅著師徒倆幹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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