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翠鳥,不斷發出聲響引逗它玩兒。周香芸慘叫一聲,捂著嘴跑出去了,楊寶梨也是滿臉駭色。獨眼謝像是很滿意他們的驚嚇,吹噓說:“我這份手上功夫,嘿,隻有前朝淩遲的能比了!淩遲那是三千六百刀!我這手是三千六百根!功夫到位了,它能不好看嗎?它每一根都是活泛的!”

    商細蕊盯著獨眼謝,像是在琢磨什麽高深的題目,把獨眼謝瞪得心慌意亂,逐漸住了嘴。商細蕊神叨叨圍著他轉了半圈,忽然一伸手,往他後腦勺拔了一撮頭發下來!這撮頭發花白幹枯,當風一吹,就四散無蹤了。商細蕊嫌惡地拍幹淨手,獨眼謝哎喲一聲,商細蕊又刷地一下,從獨眼謝懷裏抽出自己的圖畫紙,用那一卷圖紙戳著獨眼謝的鼻子點了一點,轉身就走了。獨眼謝巴巴在後麵攆了幾步,到底不敢拉扯他,隻得捂著後腦勺衝著程鳳台苦笑:“這位爺您看,商老板這是怎麽了?好麽秧兒的,揪我一撮頭發!”程鳳台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說:“你啊!你老人家另一隻眼睛也好不了!遲早也得瞎!”

    獨眼謝受到詛咒,更加摸不著道理了。商細蕊他們快步走出作坊,周香芸倚著牆根哇哇嘔吐,楊寶梨踮起腳尖替商細蕊披上披風係帶子。程鳳台見楊寶梨神態如常,便從後麵一搭他肩膀,對他耳朵邊低聲說了句什麽。楊寶梨答應一聲返回作坊裏去了。程鳳台又把手帕朝周香芸一拋,讓周香芸擦擦嘴角和眼淚。三人上了車等了一等,楊寶梨回來交差了。程鳳台讓他回去給那隻鳥兒一個痛快的,楊寶梨眉飛色舞地說他為了防止獨眼謝故技重施,把籠子裏剩下的鳥兒也一道摔死了。程鳳台皺眉笑道:“你倒是個厲害角色!”楊寶梨賣乖道:“我告訴獨眼謝,咱們班主菩薩心腸,見不得這起活剮造孽的事!再敢這麽幹,別怪班主以後不待見他!”

    商細蕊想起剛才那一幕,喉嚨裏幹咽了好幾下,強把惡心壓下去:“我現在就不待見他!回去傳話給水雲樓,以後誰都不許上他家買頭麵!宰個鳥還宰出花樣來了!顯得有多能耐似的!看得我一身白毛汗!要不是看他年紀大了,我剛才就把他薅禿嚕毛嘍!”

    幾個人都大笑。程鳳台說道吃猴腦,驢皮膏,活烤鵝掌也是這樣的,接著細細地說了這幾樣菜的做法。商細蕊說:“還有你們南方人吃的熗蝦,有的蝦酒量好,醉不透,擱進嘴裏它直蹦躂!”說著露出畏懼的表情來,可以想見,那隻酒量很好的蝦是被他遇到的。程鳳台覺得酒量兩個字形容得非常好笑,明明是帶商細蕊出來散心的,這個活寶總能把別人逗樂了,笑著笑著,臉上驀然一凜,他們現在是要出城去造訪一位製作胡琴的名家,路過城門,城門口幾根竹竿高高挑起,上麵插著一顆顆死人頭。不用問,都是日本人屠害的抗日者,在那殺一儆百。周香芸也看見了,他坐在副駕上,程鳳台感到他身子劇烈地一顫,便空出一隻手去拍了拍他的,示意他不要說話,不要驚動了商細蕊。周香芸咬住嘴唇,楚楚可憐地望了一眼程鳳台,眼睛裏淚汪汪的。今天這一趟出來,到處都是嚇人的事情,他都後悔死了。

    汽車足足開了兩個小時,趕到城外一處農舍。農舍中兄弟倆加一個嫂子在那做活,見到商細蕊,也是分外驚喜。這家人家姓洪,世代的琴匠,傳到這輩已經第五代了,黎巧鬆的那把名琴就是洪家祖先的手藝,他家做出來的蛇皮不腐不蛀,有特製的秘方。程鳳台看見院子裏懸掛著幾張蛇皮靜待風幹,張牙舞爪的鱗片花紋。周香芸從蛇皮下麵繞過去,往程鳳台身後躲了躲。因為天氣還不冷,大家就在院子裏坐著說話。洪家嫂子擦擦手,喊小叔子與她從後廚端出兩隻托盤,盤中幾碗蛇肉湯,加了胡椒,異常鮮美,另有一碟幹烙餅。給商細蕊的一碗特意是沒有蛇肉的,知道他向來懶得摘刺。楊寶梨貪吃,從周香芸碗裏撈出一塊蛇肉塞進嘴裏,周香芸呆了一呆,任由他去。洪嫂子笑道:“商老板有口福,中午剛燉上的湯,你們就來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