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哐哐巨響,是商細蕊開始上錘子了。曾愛玉幹巴巴望了程鳳台一眼。

    程鳳台最後囑咐了曾愛玉一番話使她寬心,告訴她錢怎麽安排,人怎麽安排,坐月子給她怎樣的待遇。曾愛玉的為人很不持重,如果程鳳台厲害她一點,她就收斂一點;程鳳台稍微對她有幾分好顏色,她立刻端上架子。聽程鳳台絮絮叨叨計劃周密,曾愛玉馬上就覺得自己受重視了,金貴了,肚子裏揣著太子了,她把腳往程鳳台膝蓋上一擱,那隻腳上穿著一隻平底的黑皮鞋,鞋絆扣子鬆開了。

    曾愛玉嬌滴滴的說:“二爺,臨了臨了,您也伺候我一回?”

    程鳳台愣了愣。曾愛玉心裏知道用這種居上的口吻程鳳台一定要反感。自從他們為了孩子攤牌之後,徹底暴露了真性情,她不再故作媚態;程鳳台因為被訛詐了錢財,吃了虧,說話總要嘲諷她兩句,沒有好氣。曾愛玉沒有想到,這次程鳳台一句也沒有諷刺她,居然真的給她把扣子係上了。程鳳台的手指落在她的腳背上,暖烘烘的;程鳳台低著頭的時候,眉眼可真是溫柔。

    曾愛玉心裏湧起一股心酸和委屈,這麽好的男人,從此也歸瘋兔子糟蹋了。

    程鳳台扣完了鞋絆,拍拍她的腳:“好了。”曾愛玉正在傷感,沒動彈。程鳳台說:“好了,快把腳放下去,唱戲的要來了!”曾愛玉仍是不理。正在這時,從樓上傳來蹬蹬的腳步聲,曾愛玉好比觸電一般跳起來,動作之迅猛,根本看不出懷胎十月。

    商細蕊高卷袖管,手裏倒提一把鐵錘,滿臉狐疑地盯著曾愛玉瞅了一眼。仿佛有那麽一霎,他看見曾愛玉對他的二爺動手動腳來著,沒看清,師出無名,掂了掂錘子隻好作罷。他跑到後院換了一把更大的錘子,因為太沉了,所以扛在肩頭,路過曾愛玉的時候又把她瞅了一眼。曾愛玉看見他就頭皮疼,一手掠掠頭發,一手抓起皮包,心虛地賠笑說:“小爺,您這向挺好的?房子您盡管住著,就當自己家一樣,我先走了。”

    商細蕊鼻子裏出氣兒表示不屑一顧。

    送走了曾愛玉,程鳳台上樓視察商細蕊的傑作。那一隻大衣櫃現在成了空肚子的通間,商細蕊在往裏一件一件掛戲服,因為神情認真,所以顯得乖巧,嘴唇有點嘟著似的,仿佛在無緣無故地生著氣,又像是無緣無故地撒著嬌。程鳳台心思一動,走到他背後攔腰抱住他,順勢就往床上一倒。商細蕊哎呀呀呼號一陣,一會兒喊著麵料要皺了,一會兒喊著水鑽要掉了,程鳳台親得他久一點,他也就顧不得身外之物了,色彩斑斕的戲服漸漸從手裏滑落在地,它的主人好像也沒有那麽寶貝它。

    商細蕊喬遷之喜,轉過天來頭一個上門的居然是一個萬萬想不到的人。程美心趕了個不早不晚的時候過來欽門鈴了,她走哪都要帶著五六個大兵隨車站崗,氣勢洶洶,非常有派頭。人還沒進屋,士兵就先把門口把守住了。趙媽嚇得結結巴巴不敢讓她,那大兵把趙媽往旁邊一攔,程美心徑直往屋裏走,一邊高聲說:“把程鳳台給我叫下來!”大兵一推趙媽,趙媽忙不迭地跑上樓去喊人了。

    程鳳台和商細蕊同居以來,猶如患上色癆一般沒日沒夜胡搞。兩個人都是年富力強的年紀,過去在一塊兒總像偷情似的限時限量,因為偷完之後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各有各的家要回,不便把情/欲上頭上臉的。現在沒有顧忌了,兩人整天廝纏在一塊兒,敞開懷地做夫妻。

    程鳳台聽見那尖嗓子就知道是誰,穿著睡衣打著哈欠下樓見客。他對程美心在二奶奶的事情上很有意見,於是也不如往日裏殷勤客氣,懶洋洋地用上海話說:“阿姐怎麽知道這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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