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細蕊怒道:“說你個鬼!鬼也不要聽你的謊話!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你!”

    最後程鳳台趕在商細蕊把沙發掀掉之前,忽然卯起一股力量,衝過去把商細蕊扛在肩膀上就往樓上跑,嘴裏還得哄著他:“咱好好說,好好說啊!”商細蕊又叫又罵,又踢又打,把一隻鞋都蹬掉了,順著樓梯啪嗒啪嗒滾落下來。他本身就是一件大凶器,從他身上掉下來的物件,基本形同暗器,嚇得曾愛玉縮了一縮,悄悄探頭去看。還是趙媽膽子大,撿起來拍了拍灰,心說這麽個東西,怎麽也不能夠是二爺房裏養的,太虎了!

    程鳳台踢開臥房,把商細蕊往大床上一摜,反手就鎖了門。商細蕊摔在西洋式的大床上,隨著彈簧床墊彈了一彈,彈出了趣味,借著彈力就要撲向程鳳台。程鳳台舉起雙手做了一個全麵投降的姿勢,咳喘著痛苦地說:“商老板,真別鬧了,再打就死了!”一麵吃痛地將破衣裳慢慢脫下來,一麵在化妝鏡前,照出身上的傷痕數給商細蕊看。他皮膚是一種嬌生慣養的白,顯得那一身青青紫紫,斑斑駁駁的:“你瞧這牙印!狗啃的!好家夥,都滲血了!瞧瞧!瞧瞧這淤青!”他十分痛惜自己的這一身皮/肉,也從未受過這樣的苦楚,每一塊傷痕都夠他端詳半天的了,太慘烈了!

    商細蕊也沒有想到,他隻是輕輕地捶了程鳳台兩下子,程鳳台就成了一隻大斑貓!心裏的暴戾已經偃旗息鼓了,嘴上還是不饒人:“你這算個屁啊!這還有臉喊疼!我當年學戲!我爹拿那麽厚的竹板子打我!身上一年到頭沒一塊好皮!”回頭想到今天的堂會,他就有發泄不完的力氣,站在床上一跺腳一蹦躂,使得那彈簧褥子一彈一跳,成了一張蹦床,指著程鳳台道:“你快說!你和腸子腥怎麽回事!”

    程鳳台在鏡子裏就看到一個商細蕊的影子往上一竄一竄的。他本來又累又煩,心頭也帶著三分怒氣,這時候卻被逗樂了,笑道:“我和常之新好著呢!親熱著呢!”

    商細蕊發出一聲雷鳴。程鳳台立刻正色道:“能怎麽樣啊?親戚托我幫忙,我能不幫嗎?”

    商細蕊斷然道:“能!”

    程鳳台轉過身,好性兒地糾正他:“不能!這關係到人家吃飯過日子的大事兒,可不是鬧脾氣的。”

    商細蕊怒道:“他們這麽對我!你還幫他們!你吃裏扒外!”

    關於商細蕊與常蔣二人的怨仇,程鳳台私下裏已經開導過他無數次,千般道理說盡,總是無用功:“商老板,你得講理啊!他們怎麽對你了?又沒打你,又沒罵你。來北平這幾年,我就見你又打又罵地欺負他們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還沒完沒了!別像個小娘們兒似的!”

    商細蕊聽罷,氣得直蹦腳,抖得床架子吱吱作響,鬧出了地震的動靜。其實他心裏一直很清楚,程鳳台雖然感念他當年的一片赤心,乃至發生憐愛之情,但是理智方麵,程鳳台可從來不讚同他的做法!每次見到他對常蔣二人的仇恨態度,程鳳台都不屑一顧的,認為他幼稚小氣。

    商細蕊指著程鳳台的鼻子,吼道:“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姐姐當年要是撇下你不管了!你也能這麽說?!”

    程鳳台想了想程美心假如在當年撇下他一走了之的情景,發自內心地神往道:“哎!那我就太幸福,太自由了!”

    商細蕊見他還油腔滑調的,跳起來就要踢他。程鳳台退開兩步,抱著手臂遠遠看著他在床上蹦蹦跳跳,大吼大叫,如癲似狂地瘋作一團,他這一把火氣燒出來的力氣,總要發作出來才算完。可是發作到後來,也不見程鳳台搭茬或者勸慰他,甚至連吵架也不同他吵,他就寂寞地自己把自己給慪得哭了,一頭哭,一頭罵:“王八蛋……都是王八蛋!茅坑裏爬出來的王八蛋!”一句新詞兒沒有,哭得卻很動感情,鼻涕眼淚全抹在袖管上!程鳳台哎喲一笑,覺得十分奇妙,這麽大個角兒,跟外麵是那樣的,關起門來又是這樣的,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了!同時心裏也有點淒涼,心想兩人好了這幾年,愛他愛了那麽多,到頭來還是跨不出蔣夢萍這個坎兒。蔣夢萍輕輕鬆鬆地,就把他的愛恨瘋勁兒都撥動上來,就讓他動心,就讓他失控了!程鳳台當然不會和蔣夢萍較這份勁,心裏這股疲倦酸軟的滋味,卻是縈繞不去,伸手做了個要擁抱他的姿勢:“小東西,快下來!”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