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巧鬆後麵就跟著商細蕊。商細蕊這時已然深入戲中,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那是相當地道的女人習氣,他今天踩著蹺,脊梁挺直起來,硬生生比楊寶梨還高出一頭,從眼梢裏居高臨下盯了戲子們一眼。他連眼神都已經變了,也是一股女人的氣息,說不出來的嬌氣嫵媚,含著千言萬語,似怒還嗔,讓人看了渾身皮癢癢,就想被他嗔罵著卷起袖子來擰上一頓肉才舒坦。方才最想給程鳳台當二房的女戲子此時已然頓悟,就怕商細蕊吃醋了掄大嘴巴抽她,默默往後退開一小步,其他戲子們也替她屏氣凝神,顧經理最犯嘀咕,心說這下不用等二奶奶動手,自己就該先打起來了!

    商細蕊走到戲子們當中停下來,搭著楊寶梨的肩,向地下跺了兩腳,把蹺踩踩踏實,然後從衣襟抽出手絹一甩,抹了抹鼻尖的細汗,喉嚨裏咳嗽一聲。這樣目不斜視筆筆挺地站了好一會兒,胡琴一響,就款擺腰肢地上台去了!他是太專心了,根本沒聽見他們嘁嘁喳喳在說些什麽小話。

    鄒氏上得台來,一身黑色戲裝,衣角裙擺大朵大朵的水鑽拚成的萬壽菊花樣,襯著黑底子,因此特別的亮,便是一動不動的時候,也是一片耀眼,腳步拂動起來,全場就看他的了。商細蕊的戲衣一貫是靡費千金,窮奢極侈,再講究也不叫講究。而鄒氏儀態萬千地飄飄上台,還不用開口,下麵可就瘋了,叫好的丟彩頭的,也有忍不住嘴巴上喊兩句心肝寶貝兒,吃吃豆腐過過癮的,有日子沒見到商細蕊的戲了,都覺得他今天姿態婀娜更甚往日,而且唱的還是這樣一個風/騷的角色,把人心裏麵都勾出病來了。

    二奶奶立刻就皺了眉頭。

    老葛在兩位太太身後站著,看不見二奶奶的表情,但是直覺她不會待見這套,暗暗嘬牙花子心道不妙。

    鄒氏青春守寡,寂寞難言,商細蕊踩著蹺走出一溜兒小碎步,正是風擺荷葉,雨打金枝的風流身段,站定了摘下鬢邊一朵藍菊花捏在纖纖指尖又看又撫把玩一番,張口唱出兩句戲詞:

    ——暮春天日正長心神不定,病懨懨懶梳妝短少精神。素羅帷談寂寞腰圍瘦損,辜負了好年華貽誤終身。

    唱完了不甘不願地一長歎,把素菊插回頭發裏,氣惱這朵鬢花硬生生耽誤了臉龐上的胭脂好顏色。

    四姨太太不自在地晃了晃身子,有點坐不住了。

    二奶奶回頭笑道:“模樣是真俊,比我們女人還要女人呢!”她特別地注意到了商細蕊手上戴的那隻光芒四射的大鑽戒:“這身皮肉也夠細粉的。”四姨太太答了個是,勉強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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