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到這裏,就看見商細蕊伸手往自己頭頂上撈了兩下,小來正在替他卸片子,便打了他的手。於是他們又笑了。

    當天晚上送商細蕊回家,商細蕊心裏邊不把陸公子捧的那些當回事,嘴上卻要拿出來說一說得瑟一下,惹程鳳台吃個醋,純粹為了氣氣他。說陸公子給他找來的頭麵有多珍貴,多稀有。程鳳台滿臉不服不忿地聽著,也不說什麽,就是一眼一眼地瞥著商細蕊。到後來,商細蕊得瑟太過,入戲太深,居然說出點恨不相逢未嫁時的意思來了。程鳳台氣得攬過商細蕊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把他咬得吱哇亂叫:“我這就去登個報!把咱倆宣揚宣揚,省得還有人打這主意!”邊說著邊拍商細蕊的屁股:“也省得你不安分了!幹嘛呀!我這都包場了!你還打算賣零座兒呢是怎麽著?”

    商細蕊抬腳就踢:“你包了個屁!”

    程鳳台躲過那一腿,仍然拍著他的屁股:“就是包了你的屁!”

    商細蕊道:“那我現在就放個屁給你——崩你一臉狗臭屁!”

    程鳳台笑道:“是嗎?是狗放的臭屁?”

    前頭老葛哈地一聲笑出來,又很窘地把那聲笑吞了回去,怕惹怒了商細蕊。商細蕊那邊已經惱羞成怒了,在狹窄的後座拳打腳踢施展了一番,使程鳳台被捶了一頓,挨了好幾下窩心腳,中間還誤扯了一把小來的大辮子。兩人鬧得都有點怒氣衝衝的,待到商宅下了車,程鳳台一把勾住他胳膊:“你明天在家等著我,等我來弄死你。”

    商細蕊一昂他高傲的頭顱:“我怕你啊?”

    程鳳台道:“你要跑不見了就是怕了我了,我就點火燒房。”

    商細蕊呸了他一個,踹了一腳汽車才進屋去。他一走,因為少了他這個人和他發出的聲氣喧嘩,後座仿佛寬裕出了許多許多的空間,簡直顯得空曠了。程鳳台坐在那裏整理著自己的衣裳頭發,累得歎了口氣,臉上還是在忿然地笑,覺得自己好像是與路邊的野狗打了一架。老葛從鏡子裏瞅了程鳳台一眼,就看見他白襯衣上被踢出了一塊明顯的黑腳印,忍不住用上海話笑道:“二爺,男小囡真是不一樣啊!”

    程鳳台也用家鄉話回道:“我這是倒了血黴了,上了個唱戲的當!剛認識那會兒多乖巧,多文靜,羞答答的,誰知道包裝一拆,原來是這樣的呢!”程鳳台現在吃了商細蕊的虧,受了商細蕊的氣,就要與知情人士抱怨一番商細蕊貨不對版。但是老葛看他那神氣,可絕不是受騙上當要退貨的樣子。

    程鳳台努力撣著他襯衫上的大腳印,搖頭對老葛道:“我奇怪死了,哪裏有唱旦的是這樣的?這樣的怎麽能唱得好旦?”

    老葛道:“不是聽說商老板本來是唱生的嗎?大概就這一點,所以他和其他唱旦的男小囡有點兩樣。”

    程鳳台道:“他唱的什麽生,魯智深?”

    兩個人都笑起來,笑了一陣後,老葛還在那安慰他家二爺:“到底是男小囡,野蠻一點是正常的。”這樣反複一說,說得程鳳台倒覺得委屈了。他和商細蕊有時候言語衝突,是會有點火藥味,而男人之間起了火藥味,非得撩手撩腳不可。心道難道在旁觀者眼裏,商細蕊已經從撩手撩腳上升到野蠻的程度了?那自己又成了什麽呢?豈不是成了受氣筒了?不禁要撐麵子正色道:“他嘛,小朋友,跟我熟了以後就打打鬧鬧沒輕沒重,我不和他一般見識,太鬧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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