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鳳台扭頭望了望車窗外麵:“哎!這是哪兒呀?去清風劇院順路嗎?”

    老葛道:“不順路,遠著呐!”

    程鳳台道:“那也去一次吧。”

    老葛無話可說,唯有領命調轉車頭。自從程鳳台和商細蕊搭上,老葛對他家二爺也有了一層新的認識。過去程鳳台找相好,十趟裏有九趟是衝著睡覺去的,還有一趟是為了給睡覺做伏筆。如今程鳳台找商細蕊,十趟裏未必能睡上一趟。商老板畢竟是商老板,商老板太忙了,私下的時候太少了。但還是要找,找著見了麵,說兩句話,不像是一個軋姘頭的程序。那是像什麽,老葛也不知道。老葛就覺得商老板太有本事了,二爺原來不愛聽戲的,對他就愛聽了;二爺原來很愛“睡覺”的,對他也肯略過了。

    老葛從他家二爺褲襠裏的那回事想起,胡思亂想了一路。程鳳台仰著頭閉目養神,心裏邊卻沉甸甸的。商細蕊現在對他是盯得越來越緊,簡直比過去的二奶奶還要厲害。如果說二奶奶盯著他,像是大人管束孩子,怕孩子闖禍,怕孩子玩野了心。那麽商細蕊就像貓貓狗狗盯著碗裏的肉,誰敢動,就隨時預備著咬誰一口,或者索性把肉都吃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話。

    水雲樓今朝收了新的戲子,商細蕊等不及要試用,挑了兩個垂涎已久的來配戲,也不用試驗調門。他們誰是哪個調子,商細蕊心裏記得明明白白,反正一般唱戲,都是他就和別人的嗓子。後台依然亂糟糟的。商細蕊穿著雪白的水衣,嘻嘻哈哈地和人聊天,空氣裏飄著甜絲絲的香氣,是有人用一隻小風爐子燉銀耳。

    十九向新戲子們高聲笑道:“要說我們水雲樓的規矩,別的都慢說,你們就得記著頭一條!咱們這兒有什麽好吃的,好喝的,先得拿來給班主嚐一嚐!”說著把一碗銀耳湯端到商細蕊手裏,銀耳湯熬製得稠而甜膩,十九再給他舀了兩勺櫻桃橘子罐頭拌在裏麵。

    商細蕊吞了一大口,皺眉道:“上台之前吃這個,鎖嗓子。”

    沅蘭在鏡前擦著胭脂笑道:“鎖嗓子才好!班主這調門高得呀,誰跟得上呐?把嗓子鎖一鎖,咱們才有活路!”

    商細蕊立即吃進馬屁,好滋好味地又胡溜了一口。他自己大快朵頤,卻不允許其他戲子們在上台之前吃這個,因為他的嗓子好,可以鎖;他們的嗓子不夠好,再鎖就完蛋了。想必水雲樓的第二項規矩,就是他們的班主對人對己永遠是雙重標準,絕不能把班主對己的寬容當成榜樣學習。

    程鳳台推開門,敲兩下門板,但是並不深入,站在門檻的陰暗處笑道:“商老板,過來說句話。”

    商細蕊看見他,覺得他今晚的笑容疲憊而溫柔,於是忽然就害羞了。而且有話不好好說,一定要當眾叫出去背著人說做什麽?引得眾人都望著他倆,商細蕊就更害羞了,訕訕地不肯過去。

    沅蘭還存心臊他的臉:“叫你呢!班主還不快去說句話?”把商細蕊拍拍打打地攆出去,還曖昧地替他倆關了後台的門,把他倆關在小黑巷子裏。小黑巷子裏一點燈光都沒有,商細蕊手裏還端著銀耳湯,程鳳台低頭看了看,道:“吃的呀?給我吃好不好?我餓死啦!”

    商細蕊很愛這一碗甜的,但是更愛這一個二爺,他看得出程鳳台是真餓了,憨憨地哦了一聲把碗遞過去。程鳳台三兩口就吃了精光,一抹嘴,道:“商老板,我有點難事兒,這兩天就不過來陪你玩兒了。”

    商細蕊心口一涼,頓時掉了臉子,很後悔出讓了一碗甜羹:“你有什麽難事兒?”

    程鳳台知道他這是要發作了,故作隨意地笑道:“說了你也不懂,都是生意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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