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鳳台和範漣互望一眼,眼神裏帶著些許不屑,心想討個小老婆還用得著拿到別人家生日宴會上來宣布,這也太能得瑟了。商細蕊隱隱覺著些心情微妙,並不是因為他喜歡薛千山而覺著吃味或者怎樣。自從進來北平城,薛千山一直對他單方麵的山盟海誓表忠心,追逐得十分熱烈。商細蕊也習慣被人這樣追逐,也不很放在心上,隻把他看做出手闊綽的一般票友。可是今天看他喜氣洋洋有了新歡,還是有點自尊和魅力受損的感覺,真是一種說不得的情緒。程鳳台如果對此有所評判,一定會說他:虛榮!這就是戲子的虛榮!

    眾人還在等薛千山說一說新太太,杜七已抄起筷子麵無表情地喝酒吃肉。薛千山眼睛含笑掠過杜七,停在商細蕊身上,親自給商細蕊斟滿了一杯酒,道:“我的新太太呢,就是——哎!商老板,來來來,把杯子舉起來!”

    所有人都看不懂了,怎麽他娶姨太太還有商老板的事呢?難道這是要娶了商老板做男妾不成?

    商細蕊摸不著頭腦地舉杯站起來,被眾人這樣齊齊注視,有點羞澀似的臉一紅。程鳳台心裏暗罵:你他媽跟他害羞個屁!

    薛千山道:“這一杯是我敬商老板的!承蒙商老板這麽多年對二月紅的調理!商老板,來,我先幹了!”

    眾人一片嘩然。薛千山看中水雲樓的女戲子,這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水雲樓女孩子眾多,且聲名在外。唱戲的女孩子一般的歸宿也就是小有名氣以後嫁給富人做姨太太而已,水雲樓因此被譏笑成北平姨太太們的發祥地。不過這個二月紅近年來初露頭角,閨門唱得旦可圈可點,都看得出是商細蕊下心思要捧的角兒,還沒唱出個道道來呢,這就要洗手嫁人啦?商細蕊怎麽會甘心呢!

    商細蕊當然不甘心,愣愣地舉著酒杯不知當飲不當飲。薛千山很痛快地一幹為盡,衝商細蕊亮了亮杯底。商細蕊此時一點兒微妙的情緒都不剩了,滿心都是被當眾打劫了的震驚,心道二月紅和薛千山好上了……我養了她那麽久!怎麽居然不知道呢!

    杜七奪過商細蕊的酒杯往桌上一頓,動作太粗野,酒都潑灑出來了,然後一扯他袖子把他扯到位子上坐好,一點兒不給薛千山留麵子。商細蕊呆呆地還在出神,程鳳台瞅著他微微一笑,又給他舀了一碗魚翅湯,心裏對這件事已經有了計較。

    薛千山琢磨著商細蕊的臉色,道:“商老板不要怪我挖牆腳。實在是常年在外,不能孝敬老母。老母偏偏愛聽二月紅那一嗓子。我就是為了孝順,也得做成這樁親。”

    薛千山試圖將所有與他有過枕席之歡的女子娶回家去給個名分供養著,孝敬老母卻也不是撒謊。當眾把婚事宣布出來,可見決心,商細蕊總不見得為了一個二月紅和薛千山這種有實力的商人撕破臉。商細蕊不開心極了,吃了飯急著就要找沅蘭十九她們問個究竟。程鳳台自然要隨侍左右的,範漣本來還想留他們打兩圈麻將,程鳳台向垂頭喪氣的商細蕊一努嘴:“今天他除了跟我睡一覺有點爽快,其他淨遇見糟心事兒了。你別留他,留也留不出個樂子,回頭要有人沒眼色招他兩下,他再衝撞了你的客人。”

    範漣聯想到商細蕊其人其事,連忙起身送他們出門去。杜七嘴裏歪歪地銜了一支香煙,攬著商細蕊的肩走在前頭,一邊送他一邊說:“二月紅那丫頭嘛,是還不錯——也就是個不錯!同批進來的戲子都不差給她,用不著心疼。反正姑娘唱不了幾年還是得嫁人,你當人人都是俞青呢!”

    商細蕊張口欲辯。杜七搶道:“我知道,你是覺著這兩年對她下的心血白費了,沒使夠本,氣不過。薛千山這個王八蛋,北平那麽多戲班子,他非得看中你的人!我也氣不過!你放心,我幫你整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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