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樂禍多一點,複雜地瞅了他一眼,直接進自己屋裏關了門,等著不久之後商細蕊的咆哮怒喝。程鳳台是被人奉承慣的老爺,兩個人說不定要吵一架了。可是等了半天,外麵隻有噥噥軟語。商細蕊的聲音起初還有點硬氣有點火氣,後來漸漸地蔫下去,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撒什麽嬌。就聽見程鳳台在說:“真的……我和常之新能有什麽話好說呀?都是在飯店等你的蛋糕。不信問老葛!飯店剛辦了一個大使夫人的壽宴,巧克力都用完了,等了很多時候才從別的地方運過來。……說了要給你買蛋糕就一定要買的,不能等下回補!商老板,我答應過你,我是絕不會騙你的,哪怕是這樣的小事也要一絲不苟。說了今天給你買蛋糕,就必須要買到,不論有多麽麻煩!”

    小來出於女性的直覺,聽著覺得這些話屬於花花公子花言巧語的範疇,隻有遲到是真的,其他全是在胡扯。老葛成天跟著花花公子,卻還是佩服死他家二爺了,扯謊扯得如此誠摯懇切,這北平城再找不出第二個去,真令人擊節讚歎。

    商細蕊吸吸鼻子,道:“我寧可不吃蛋糕,也不要等。”

    程鳳台兩手搭著他的肩用力一搖:“好!以後保證不教你等著了。”回頭喝道:“老葛!還愣著!走哇!戲園子去!”

    商細蕊上戲園子還舍不得他的蛋糕,抱在懷裏珍而重之,像抱著一隻大娃娃。待他們出了院子的門,小來才想起來追出去囑咐兩句話,但是看著那對攜手相伴的背影,卻什麽也說不出口了。商細蕊那麽笨,笨得被人隨意地騙,隻要牽著他的手,他哪裏都肯跟著去。小來現在越來越明白,程鳳台恐怕是很難趕走的了。

    戲園子的好戲向來是放在後半場上演,之前錯過的回目也沒什麽可惜的。商細蕊在戲園子門口聽程鳳台念了水牌,便徹底平靜下來,也不皺眉毛也不嘟囔嘴了,笑眯眯很期待的樣子,說:“《思凡》還沒演呢。我就是來看《思凡》的。”程鳳台在心裏舒了一口氣,心想還好沒演呢,不然我罪過可大了!

    到了包廂入座之後,程鳳台指著蛋糕比劃了幾下,對小二道:“拿下去切了。這樣對切。知道了?”

    但是商細蕊攔著不讓切,隻叫拿一隻勺子過來。他吃東西是從來不讓人的,把蛋糕扒拉到麵前揭開盒子,看見洋洋灑灑的玫瑰花瓣先是愣了一愣,然後兩根手指捏著花瓣,一片一片很嫌棄地摘出去,費解道:“為什麽在巧克力上撒花瓣?”

    程鳳台清清嗓子裝無辜:“大概是那個……點綴點綴的意思吧。”

    商細蕊道:“哦。就和咱們做菜灑蔥花一樣。”

    程鳳台的創意大受打擊,悶聲道:“恩。差不多吧。”

    商細蕊道:“咱們的蔥花還有點香。這還不如蔥花呢,怪惡心的。”摘幹淨了花瓣,最後挑出那隻徽章,徽章沾了巧克力,商細蕊放進嘴裏舔了一遍,忽然呸地吐到地上,徽章叮當一響,滴溜溜滾得不見蹤影。商細蕊痛得捂著嘴,含含糊糊罵道:“這缺德玩意兒!上麵竟然有根針!”

    程鳳台立刻掰開他的嘴衝著燈光細看,就見他舌尖上被紮了一個小洞,絲絲地冒著血。不禁又是羞愧又是後悔,全怪自己花樣多,笑道:“喲!破了點兒皮,沒事沒事,不礙著唱戲。”這時候勺子送過來了,商細蕊抿了兩下嘴,惡狠狠地開始大勺大勺吃蛋糕。

    之前的那些都還罷了,商細蕊今天要看的重頭戲是一出昆曲,名叫《思凡》。大概就是說一個叫色空的小尼姑名空未必空,到了豆蔻年華,佛門關不住春心,下山去尋找如意郎君了。演尼姑的戲子挑簾飄然上台,瘦伶伶的身段很有幾分風流嫋娜。程鳳台一凝神,坐直了身體準備認真觀賞。商細蕊把勺子叼在嘴裏,也往台上注目,但是過了不多會兒,他又開吃勻速且大口地吃起蛋糕,不再留意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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