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細蕊呆了一下:“賴我?”

    鈕白文嬉皮笑臉的,放聲道:“也賴我,低估了二位角兒!誰想二位能把《汾河灣》演這麽好呢!招得人都哭了!嗨!別說座兒了!我見過多少好戲!今兒我都看哭了!”一指自己的眼皮:“瞧這眼睛還腫著。”他也是借機奉承侯玉魁,說著話,朝侯玉魁哈腰作揖,侯玉魁沒搭理。鈕白文轉過來對商細蕊接著說:“這是壽宴的堂會,您把底下人都招哭了,我得找補回來啊!這兒誰夠格找補的?”他朝侯玉魁那邊使了個眼色,輕聲道:“我倒還想叨擾這位爺,可是哪敢呐!我和您才是有交情的。”

    商細蕊想想,鈕白文作為寧九郎的弟子,幾乎能算是他的師兄了。當年在齊王府住了大半年,鈕白文進進出出一直對他很客氣,還給他帶糖白糕吃,這交情確實不淺。無可奈何點了頭。鈕白文一拍巴掌:“成嘞!”掀簾子登台向下笑道:“商老板說了,《汾河灣》不喜興,怕福晉見怪。再給來一出《珍珠衫》!”

    下頭連連爆出叫好。在等候好戲的時候,先演一出《雙背凳》做墊場。商細蕊悶悶地對著鏡子補妝。侯玉魁兩三個小時沒有碰過鴉片,到這個時候,什麽精神意氣都使完了。抽了兩口大煙,打了小片刻的盹兒,再睜開眼看後台,視野裏水波蕩漾的一片漣漪。商細蕊扮完妝該上場了,他點翠的鳳冠,大紅連珠戲服,桃花妝麵水杏眼,已然是柴郡主托世。侯玉魁之前還沒發現他扮相也那麽好。燈火暈染裏,一個珠寶堆出來的戲中美人兒,發著光一樣。

    侯玉魁想到在很多年前,南府戲班的後台裏,他抽大煙抽暈了神。那時候寧九郎商菊貞他們都在。少年寧九郎也是這樣一身豔麗的郡主裝扮,他拍拍他膝蓋,笑道:侯老板!再不扮裝就誤戲啦!老佛爺要怪罪啦!商菊貞在旁拉長著臉道:讓他睡!反正老佛爺體諒他!你就讓他睡!睡到天亮才好!看看砍不砍他的頭!

    這一晃眼就改朝換代,花去枝頭了。一樣戲子擁攘的後台,一樣的鴉片煙,不過換了個地方,換了個主角兒。侯玉魁覺著沒了老搭檔,唱戲就沒什麽趣味,上戲台對著那些初出茅廬的後生們,怎麽著都不對付,不知道是後生不夠好,還是他太固執。商菊貞他們走後他就仿佛泄了氣似的,所幸還有寧九郎撐他一撐。後來寧九郎專心帶徒弟,他就幹脆不唱了,沉寂幾年,以為這輩子和戲的緣分已經到頭了。想不到今天還能找到些許過去的激昂,夾著傷懷,匯成一種感動,非常複雜。

    商細蕊要上台了。侯玉魁對著那大紅色的背影懶懶道:“小子,閑了來家坐坐。”

    商細蕊眼睛嶄亮地一回頭,幅度太大,搖得滿頭珠翠嘩朗朗響,心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侯玉魁怎麽會請他登堂入室。侯玉魁當然不會再重複一遍或者再對他表示出什麽好意,閉上眼接著打盹兒。商細蕊看向小來,小來笑著對他點頭,證明他聽到的是真的。商細蕊頓時心花怒放,之前的疲倦一掃而空,活龍活現地上場去,他風姿萬千的柴郡主一出場,也使得台下客人們精神大振。範漣和齊王爺激動得雙雙站起來鼓掌叫好。

    程鳳台心想,這個小戲子真是沾到戲就跟打了嗎啡似的。

    《珍珠衫》再演完,都到夜裏近兩點鍾了。老福晉又賞了一盤子銀元,指名是賞給商老板的,目測總有一千多塊。她年紀大的人到底撐不住,辭了客就去睡了,安王爺一個個貴客寒暄過來將他們送走,程鳳台和範漣拖在最後磨磨蹭蹭的。範漣壞笑道:“姐夫,怎樣,你回家歇著?還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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