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漣聽得毛骨悚然,又有點想笑,這一股對衝的情緒噎在胸口,半張著嘴傻乎乎地看看齊王爺,又看看他姐夫。齊王爺的神情非常認真,並不像是開玩笑或者故意惡心人,甚至可以從他臉上看出一種耿直和誠實。

    程鳳台一時之間也有點發呆,擰眉瞪眼地看著齊王爺:“你……這……”

    齊王爺對程鳳台一拱手:“您安坐。本王先失陪了。”

    待齊王爺走遠了,程鳳台回過味來,一拍椅子的扶手:“我操他大爺!”

    他這一聲嗓門挺大,周圍的客人們都探頭看他,連安王爺都看過來了。齊親王的大爺乃是先帝爺,程鳳台欲操之而後快,這罪過可不小。

    範漣忙按住他的手臂,勸道:“姐夫。得了。他是真愣!真愣!不是涮你!誰都知道他愣!”

    其實事到如今,範漣也不明白齊王爺究竟是真愣還是裝愣。他這樣七竅玲瓏都看不明白的人,別人就更沒指望窺得真相了。

    齊王爺是一個謎。

    商細蕊被鈕白文撮去化妝間,在門口就被安王爺那不成器的兒子堵著了。安貝勒守了許久才見著商細蕊,樂得不知怎麽好,嘴裏倒豆兒一般與他說話:“商老板,在酒席上怎麽沒見著您呐!我還想好好與您喝兩杯呢!您躲哪兒去了?這就不給麵子了!那道醬爆鯉魚你吃了嗎?從杭州馬不停蹄運過來的,一天沒耽擱。還有那道芙蓉田螺……哎!商老板!”他看商細蕊對他不甚殷勤的樣子,便伸手去撈了一把商細蕊的胳膊,沒撈著。

    鈕白文十分頭痛,又怕得罪了安貝勒,賠著笑臉略攔了攔:“貝勒爺,今兒這日子非同尋常,誤了商老板的戲那可沒法兒交代,您還是座兒上看去吧。”

    安貝勒推開他:“我與商老板說說話怎麽就誤了戲了,起開!商老板,商老板……”

    商細蕊哪稀得搭理這玩意兒,敷衍兩句腳步不停地往化妝間裏走。眾戲子見他來了,都很熱情地與他問好。商細蕊和氣可親,大而化之,在行內的人緣是很不錯的。隻有一人躺在藤椅上,臉朝天捂著熱毛巾毫無反應,身旁小幾上一套煙具,化妝間的空氣裏還殘留著方才鴉片的甜味。商細蕊猜到這就是奉詔進戲時,一起嗓門驚死了宮裏幾隻金絲雀的侯玉魁了。

    說起侯玉魁,那可是梨園史中排得上號的名伶奇優。商細蕊進京時他已告隱,商細蕊慕名而不得,隻能收了兩張唱片,三天兩頭拿出來播放揣摩,一會兒跟著學,一會兒對著唱,神交已久。如今心儀的名角兒近在眼前,商細蕊心口突突狂跳,耳朵也發燙,像個頭一次赴約會的小姑娘。

    侯玉魁剛剛抽了兩個煙泡,此時正在舒爽,顯然不是邀戲的好時候。鈕白文輕聲細氣地附在他耳邊道:“侯老板,您歇著?精神頭還成?我那兒有一盒上好的滇煙,回頭給您送府裏去。”

    侯玉魁不答話。

    鈕白文依舊撅著屁股奉承道:“侯老板,您老乃是天下第一生!空前絕後震響中華!今兒啊,我找了天下第一旦來配您呐!保準您倆人來一出絕唱!您猜猜是誰?”

    侯玉魁還是不理。

    鈕白文被冷落了,臉上訕訕的挺不是意思,朝商細蕊招招手。商細蕊站過去,紅著臉兒,羞答答的:“侯老板。我……商細蕊……”

    誰能想到萬事不入心的商老板也有這樣扭捏的時候,在場的幾個戲子看著都笑了。商細蕊被他們笑得更害羞了。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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