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嫉妒你師姐。占著一顆她不能懂得的心,最後還給扔了。”

    “二爺,要不然,下輩子。下輩子我忘了她,我誰也不見,隻等著你。我們幹幹淨淨,完完整整地在一塊兒。”

    商細蕊說得那樣認真,仿佛是經過慎重思考之後作出的決定。

    程鳳台笑道:“那你喝孟婆湯的時候可得掌握劑量,要恰好忘了她,恰好記得我。不過要是投胎的時候投偏了呢?差開十萬八千裏地,變成兩個國家的人,終生難以謀麵了。”

    “那我就為二爺唱一出《範張雞黍》。魂駕陰風,千裏歸來。”

    商細蕊說到後一句話的時候,已然入了來世今生的這出戲,聲音又軟又顫,那八個字像是從心窩子裏喊出來的,帶著一股淋漓的熱氣。程鳳台卻是從這荒誕的暢想裏回過神來了,垂下眼皮眨了兩下眼睛,嘴角有一點輕蔑的笑意。

    “其實,商老板,我雖然相信鬼神報應,但是並不把投胎來世之類的說法當真看。”程鳳台扭頭看著商細蕊的側臉,盯住他的一彎睫毛:“一切隻看這輩子的,隻有這輩子的才是真事。這輩子做不成,那就什麽都別說了。下輩子,下輩子誰還認識誰啊?魂兒來了我都給你關門外頭!”

    叫程鳳台一聲二爺,他還真當得起這個爺,口吻霸道,勢在必得。他哪裏想得到這番表白誌氣的話反而把商老板給得罪了。商細蕊不高興,倒不因為別的。他是那樣的孩子心性,順著他的話頭講,他就高興了,逆著他的話頭講,他就不高興了。商細蕊心裏想:《範張雞黍》是多美的一出戲!我給你唱,你還敢不樂意,還敢駁我的意思!豈有此理!

    商細蕊準確在被子裏捉住程鳳台的手,擱在自己小肚子上。程鳳台掌心一暖,心頭一蕩,屏氣以待,想不到還是小戲子主動了。

    商細蕊道:“二爺,昨天與你說,真正會唱戲的都不用嗓子,用的是氣。你摸著我肚子,這兒是氣海,我唱兩句你就知道了。”都怪程鳳台剛才打破了他的浪漫之興,他隻能變個話題,方不負此夜抵足共眠,他哪知道程鳳台的下流想頭。

    程鳳台按著手下一方暖玉,久久不能答言。

    商細蕊道:“二爺,你到底要不要聽呀?”

    程鳳台哽了哽喉嚨,道:“要。要的。你唱吧。”說著,萬念俱灰地閉上了眼。

    商細蕊為了體現“用氣”和“用嗓”的差異,特為挑了幾出老生的戲來唱。他平生最喜歡諸葛亮,張口就唱的《失街亭》,老生戲氣勢最足,雖然嗓子裏百般壓抑,還是比別種戲目更加響亮一些。小來原本枕在枕上張著眼睛想心事,想著要是現在趕緊給商細蕊說合一門親事,有了當家太太把持,他或許就不會被程鳳台這種不三不四的人勾到邪魔歪道上去了。想來想去,噯聲歎氣。耳朵裏忽然飄進一兩句商細蕊的戲,凝神一聽,還真是的——漢諸葛扶幼主豈能無憂——商細蕊真在那兒給程鳳台說戲呢!

    小來眉頭一鬆,踏踏實實地睡去了。

    商細蕊一開嗓子就刹不住,差不多把諸葛亮的戲都翻了一遍。程鳳台過去對諸葛亮的光輝事跡雖有所耳聞但不太了解,經過此夜,他是門兒清了,連諸葛亮的老婆叫黃月英都知道了。

    程鳳台評論道:“難怪諸葛亮老跟丞相府殫精竭慮呢,給我這麽一醜婆娘,我也不樂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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