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小可的鬼,聽在耳裏就多少有點變貌變色的。

    程鳳台舀一口湯喝著,斜眼看了看範漣,喉嚨裏咳了一聲。意思是咱倆有什麽意見都是鬧著玩的,在你姐姐麵前可不能露餡。範漣瞅他一眼,老不情願地打起精神糊弄二奶奶。二奶奶和從前一樣,輕易地就被糊弄過去了,她當然也知道範漣講的不盡是真話,隻是不計較。在新婚那陣,她曾為了程鳳台的風流性子狠狠生過幾場氣,總是鬧的時候收斂了,鬧完了又故態複萌。現在年頭一長,家裏孩子一多,慪氣的心也淡了,老夫老妻連吵架都無從吵起。何況哪個大戶人家的老爺不是這樣的?說多了倒顯得做太太的無德無賢。

    吃過飯,二奶奶收拾了碗筷退出去,屋子裏隻剩下郎舅兩個。範漣過了氣頭,抱著手臂和程鳳台一人抽一支飯後煙。他想著方才對姐姐撒的謊,心裏難得的有些愧疚,道:“姐夫,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商細蕊和你過去的那些人是不一樣的。”

    程鳳台真想誇他一句慧眼,得意道:“這是當然的了。”

    範漣頓了頓,說:“不是那個意思。你過去的那些人,給點錢就來了,再給點錢就打發了,不過是破費兩個大洋的事兒。商細蕊與他們不相同,一旦瘋起來,不是你能擺布的。他名聲又大,有個什麽動作,天下皆知。”範漣衝門口抬抬下巴:“鬧出點事情,姐姐那兒怎麽交代呢?”

    這話正說到程鳳台怵心的地方。世人都知道商細蕊是個半瘋之人,癡狂起來要鬧得人身敗名裂為止,很不好收場。所以人們觀賞他議論他,把他遠遠地供在戲台子上,就怕他凡心一動,又來攪了天地三界。商細蕊縱有千百擁躉,也隻有程鳳台敢真正地愛了他。

    程鳳台以一種深重的姿態慢慢吸了一口煙,慢慢地吐出來:“這點我也想過。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立於危牆之下,勇氣非凡啊!”

    範漣被這話挑動了一下心。他和程鳳台一樣,平常是俗世裏的市儈商人,但是因為受過西式教育,因此很懂感情,很有深度,有一般商人沒有的浪漫氣韻。假如這股浪漫被觸發了,動起真格兒來,也不是逢場作戲,隨便玩玩的。他很能想象程鳳台現在的感受,於是歎道:“不在於有沒有勇氣,而在於有沒有動真情。”

    程鳳台連連點頭:“你說得很對。我覺得,你說話總是特別有深意,直切核心。”

    範漣冷哼:“不要拍我馬屁。攪了我一漂亮妞,就這麽算了?”

    程鳳台笑著磕了磕煙灰,心想補償你還不容易嘛,道:“你不是喜歡上海灘的靡靡之音麽?年前我捧的一個歌女,叫Rose的,記不記得?她原先在百樂門也算小有名氣。現在有了商細蕊,我也顧不上她,你摘了去吧!”

    範漣嗤笑道:“這事兒也是可以過戶的?”

    程鳳台道:“你說是我讓你去的。準成。”

    範漣將信將疑地去了,臨走還說:“要是我被人啐一臉回來,我就把你和商細蕊也攪和了。”

    程鳳台心說這話等我和商細蕊真攪上了你再講吧。

    這晚上十點鍾,程鳳台準時去接商細蕊下戲,要把新鮮出爐的笑話講給商細蕊聽。他不敢去早了,從前與後台的與女戲子說說笑笑是無關緊要的,如今為免商細蕊多心,得回避著些。估計戲子們都走幹淨了,程鳳台穿過小黑巷,來到化妝間。

    商細蕊為了與情郎幽會,早把小來也支開了,這會兒坐在鏡子前麵,仰著頭閉著眼,臉上抹了一層清油在卸妝。他聽見後門作響就知道來的是程鳳台,所以隻管坐著不動,但是嘴角彎彎地笑起來。程鳳台笑眯眯地脫了手套,悄聲走到他背後,細細地揉他肩膀,覺得手下的衣衫都是濕津津的:“瞧這一身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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