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都挽著手去。吃東西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我和夢萍至今還沒那麽膩歪呢。他若存有一絲男女之念,肌膚親昵的時候也不能做到那樣天真無邪——要知道,男人起了念想,那是瞞不住的,夢萍豈會不察覺?據我看,他那無情無狀的癡態,是把夢萍當娘親了。”

    程鳳台笑起來:“聽著像他。”

    常之新道:“還有更可笑的。後來鬧起來,旁人刺探他說:‘你不讓你師姐與人好,那必是你想當她丈夫了?’商細蕊說:‘我為什麽要當她的丈夫,她為什麽非得有個丈夫?有什麽事是丈夫能做,而我不能做的?隻要她告訴我,我必能做到。’人又說:‘你不讓她嫁丈夫,你也不要娶老婆了?孤男寡女就這樣耗著不成?’他說:‘成啊!她不嫁,我也不娶!我們兩個在一塊兒可快活了,不要有別人。’妹夫你聽聽,何止是省事晚,簡直是個癡子。”

    程鳳台聽了直搖頭,細想吧,又覺得可以理解。大凡是個天才,在某一個領域有了超人的悟性和才能,那麽其他地方必定要缺一隻角,或者是不通人情,或者是難以入世,或者是性情吊詭,乃至是身體殘疾。商細蕊在戲曲上的天才毋庸置疑,像報紙上評論他的話:“千載梨園之精魂英魄,聚此一人”,要同時還通達世情八麵玲瓏一點就透的,豈不是天下鍾靈被他一人占盡,那反倒不合理了。可知上天公平,自有平衡萬物的方式,他終得有他的愚不可及之處。

    常之新抽口煙,道:“商細蕊說出那樣的話,人就知道他是七情六欲上先天不足了,解說半天,從人欲說到情理,他隻默默聽著,也沒同人爭吵,似乎是聽進心裏去,聽明白了。不想他這一思索,思索出了一番自己的糊塗道理,跑來與我和夢萍很大度地商量說:‘既然男人女人非得婚嫁才算過一輩子,我就勉強許你們倆在一塊兒吧!但是師姐你得保證,隻有我才是你心裏最要緊的人,常之新不能超過我!誰也不能超過我!他隻是個陪你睡覺和你生孩子的人!’”

    程鳳台“啊”了一聲,連連失笑。

    “他當著我的麵這麽問呢!你叫夢萍怎麽回答?夢萍隻能說:‘感情這種事,身不由己,我怎麽能夠保證的?’他就不幹了,說夢萍騙了他。那一次,我們最後一次三方會談,徹底談崩了。”常之新說著就有點來氣:“你說可笑不可笑,夢萍又沒賣身給他,賣了身也保不住心,心裏愛誰,憑什麽還要他批準?”

    程鳳台歎道:“其實,我倒要被這份熾烈的姐弟之情感動了。”

    常之新笑道:“要是他不那麽瘋不那麽狠,我也會覺得很感動。”

    這時候臥房裏傳出一點聲響,大概是蔣夢萍睡醒了。常之新撚滅了煙頭要進去照顧老婆,程鳳台便起身與他告辭。

    “昨天的事情別放在心上。”常之新拍拍他肩:“咱們回頭再見。”

    程鳳台笑道這該是我說的話。與常之新握了握手,心裏喜歡他的痛快口角,是真把他當朋友了。

    程鳳台回家吃了頓中飯打了個瞌睡,便到了晚上。天是很冷了,黑得早,看樣子還要下雪,他吃過晚飯再要出去,二奶奶就有點不大樂意。

    “今兒是哪家的東道?二爺,你把打牌當正事兒可不行。”

    程鳳台一腳跪在炕上,俯身在她麵頰上親了一口:“二爺的正事不就是吃喝玩樂嘛!哦。還有和二奶奶生閨女。”

    二奶奶嗔笑著推搡開他。

    ☆、14

    程鳳台不敢告訴二奶奶自己這是去找商細蕊訓話,因為也覺得這有點莽撞有點二百五。他和商細蕊隻是場麵上的玩笑交情,遠沒有到剖心談私事的程度。可是以他這說風就是雨的性子,既然擬定了訓話的內容,那就非得立時即刻發表出來,等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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