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部長臉色變也未變,貌似欣慰地微笑道:“這樣就好。他唱了一輩子,也該歇歇了。”正說著,有侍從過來請金部長去聽一個南京來的要緊的電話。金部長道一聲失陪,一瘸一瘸地去了。他一走,商細蕊臉上的微笑立刻靈活起來,程鳳台一把拖住他的胳膊,把他按到金部長的椅子上,商細蕊哎喲一聲笑開了,右手邊,範漣早也斟了一杯酒等著他了。

    範漣氣呼呼地壓低聲音笑道:“蕊哥兒,好能耐的一張嘴!數你守本分!看你起的話頭兒!讓那老瘸子宣排咱哥倆一頓!”

    說罷湊上酒杯逼商細蕊仰頭飲下。商細蕊不知就裏,稀裏糊塗吃了一杯冤枉酒,吃得太急,直咳嗽。程鳳台拈了一朵果碟裏的蜜製玫瑰花放到他嘴邊,他銀牙一咬就含進了嘴裏,咳嗽才慢慢地止住了。

    “商老板,好吃嗎?”

    “恩。好吃。”

    “還要嗎?”

    商細蕊還像個小孩似的好甜食,望著他直點頭:“要的!”

    其實果盤子就在旁邊茶幾上,手一抓就有了,也不是非得程鳳台同意了才能吃。但是商細蕊在外麵拘謹得厲害,一動不敢多動,一唬就唬住了。

    程鳳台道:“你告訴我們金部長的一件事,這一碟都歸你端下去慢慢吃。”

    “什麽事啊?”

    程鳳台笑得看一眼範漣,範漣大概也猜到了,笑得很淫邪。程鳳台道:“你看金部長,三句話不離寧九郎。他們兩個過去究竟是怎樣的情形,你給我們說一說。”

    商細蕊聽了,默默道:“我不知道啊。”

    “你怎麽不知道?你和寧九郎不是相交甚篤的嗎?”

    “這個事,我就是不知道啊。”商細蕊心想,這是九郎最私密的事情了,就知道也不能說給你們聽啊!回頭麻將桌上一消遣,壞了九郎的名聲!

    “金部長要回來了,我下去扮戲啦!”

    程鳳台隻管扯著商細蕊的袖子不撒手,那邊金部長真的一瘸一瘸地回來了,商細蕊一著急,忽地站起身來,而那件戲服遠不及商細蕊自己做的考究,料子大概很不牢,袖口的一圈綴邊在程鳳台手中應聲而裂。

    “二爺!看你!這是人家的衣服呀!”

    程鳳台還來不及說什麽,小戲子從他手裏扯下那截綴邊,很懊惱地跑掉了。範漣一拍扶手,大笑:“姐夫,還未分桃,就先斷了袖。”

    程鳳台嗤他一聲:“什麽亂七八糟的。”心裏也覺得有點沒意思。

    金部長瘸著瘸著總算走到了跟前,坐下仿佛很累地一歎:“漣哥兒又樂什麽?今天就數你最高興。”

    範漣收了笑臉,咳嗽兩聲正經看戲。

    ☆、10

    轉眼過了年,街麵上的買賣也營業了,戲班也開箱了。年底範家堡交來的帳,規矩是要當家人親自核算歸總謄寫一遍,範漣貪玩撂在一邊,一直拖到拖不得,現在天天枕著算盤過日子,也是忙得很了。唯獨程鳳台依然與過節一般遊手好閑著,而且閑得心安理得,誰也休想麻煩著他一點。不過範漣既然忙事了,沒有人陪程鳳台胡作非為,他一個人甚不得趣,成天東遊西蕩,在朋友家裏看了一出戲。戲雖不懂,卻讓他想起商細蕊來了。台上的小戲子,光聽嗓子就沒有商細蕊敞亮,扮相也沒有商細蕊好看。想到上回扯壞了商細蕊的袖子以後,兩人得有幾個禮拜沒見著麵,難不成小戲子記恨了?便想著把他帶出去玩玩,順便賠個禮,小戲子憨厚渾愣,一逗就樂,實在是很可愛的。

    商細蕊現在大多在清風大戲院駐演,因為他喜歡改戲,而戲院比較摩登,比較能夠接受他改戲。哪怕改砸了,也沒有茶壺開水之類的凶器出現,況且舞台遙遠而高,要扔點什麽別的大件兒上去很困難,對商細蕊來說比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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