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子雲顯出幾分慌張,拉了一下商細蕊的手囑咐了兩句,不得已跟著去了。

    盛子雲上了車,屏住神氣地等著程鳳台問話。自從結識了商細蕊,他已不知不覺花去很多錢,送花籃,置頭麵,沒有一樣是商細蕊管他要的,都是他自願的。好像隻有付出了這些,才能理所當然地親近商細蕊。可是一個學生哪裏來的錢,他給上海家裏報花賬的事,難道已經露了馬腳?

    盛子雲交握著雙手等了一路,程鳳台卻不開口,手指按著嘴唇隱隱的笑意,不知在想些什麽。到了程家大宅,程鳳台拉著妹妹下了車,吩咐司機把盛子雲送回學校宿舍。盛子雲心道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不忍了,便把頭伸出車窗湊上去問:“二哥,你要問我什麽話?”

    程鳳台頓了頓:“問你什麽?嗨……我也忘了。回頭再說吧。”

    程鳳台回到家裏,先看奶媽安置了察察兒睡覺,再跟外廳吃了些點心。偷摸進臥房,二奶奶還未睡下,吸著旱煙目光冷冰冰地瞧著他嘴角的那點青紫。有丫頭上前來給程鳳台脫衣裳,二奶奶便轉眼瞧著那件大衣,把白銅的煙鍋子猛烈地磕在痰盂上,梆梆巨響。一句話都不同他說,又去裝煙絲。

    程鳳台摸了摸嘴角,打發走丫頭蹬掉皮鞋爬到炕上去奪了她的煙袋,笑道:“二奶奶正懷著小姑娘呢,不許再抽煙了。”

    本以為能拌兩句嘴逗一逗她,誰知二奶奶冷冷地橫她一眼,也不和他搶,翻身就睡下了。

    程鳳台一忖,立刻知道是今晚這出刮到她耳裏了,腆著臉撲在媳婦兒身上動手動腳百般調弄,煩得不行。二奶奶最終不堪騷擾,掀被子坐起來,寒臉道:“二爺逞了一夜的英雄,還有精神呐?”

    程鳳台笑道:“我隻在你這裏逞過‘一夜’的英雄。別的地方哪有啊!”

    二奶奶冷笑:“少說混賬話!我竟不知道,二爺還會打架!商細蕊是什麽角色?你當他沒有見過爭臉逞強為他打架的男人?他見得多了!非要你上躥下跳的!人要不是衝著你程二爺的名頭,你打出腦漿來他也不會看你一眼!挨了票友的倒彩,用你替他出頭?!多管閑事!”

    程鳳台被她一罵,頭腦一冷,便也覺得自己多管閑事。可那又怎麽樣呢?他就是這副充英雄抱不平的性子,誰能說什麽!待要麵做慍色,二奶奶先他一步話鋒一轉:“我是沒有資格管你的啊!我算什麽呢!當年巴巴地跨了半個中國,倒賠妝奩跑來給你當媳婦。你也是走投無路了才捏著鼻子要我的。我一個沒見識的鄉下姑娘,論人才論品貌,哪點配得上你程二爺!”

    程鳳台一聽見這件陳年往事就氣軟了,笑著哄著把二奶奶往被子裏塞。二奶奶提及傷心事,眼圈鼻尖有點發紅,脾氣都沒有了,楚楚可憐的。

    程鳳台說:“怎麽一不順心就要提這個?這些事情不要再提了。娶到你是我程鳳台的造化,我總記著你的好。今晚的事——也不要提了,是我衝動了。別聽他們瞎說,並沒有真的打起來。”

    話到這裏,沒什麽再說的了。程二奶奶偷偷掉了一顆眼淚,不知道是由於程鳳台的溫柔還是由於積壓著的憤懣。夫妻兩個躺了半晌,她挪了挪身子,把頭枕在丈夫的手臂上,柔聲說:“察察兒快十三歲了,是個大姑娘了,以後不要再把她帶出去拋頭露麵。”

    程鳳台點頭答應著。

    ☆、6

    過後幾天,在一個牌局,吃喝玩樂的富貴閑人們歡聚一堂。程鳳台把匯賓樓的事情與範漣說了,連同二奶奶的那番痛斥也說了,聽得範漣拍手稱快:“姐姐真爽氣!平日裏看你犯渾,我就老想罵你一罵,可是不敢。到底還是姐姐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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