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石景楓還是自覺從自戀之中脫離出來，因為他的腦子裏又不自覺地被白之一給填滿了，現在的白之一就如同小人兒貼紙一般，在他的腦海裏不斷地出現，強調著自己的存在。
那些貼片小人兒有點像是以前石景楓小時候看的連環畫——很小的時候，那時候的石景楓大概還在讀幼兒園，總是能夠從家裏的書房之中翻出自己感興趣的書籍來，父親珍藏的連環畫便是其中之一，這些或是水墨畫或者水彩畫的連環簡筆畫，構建出一個個奇特的人物、以及一個個天馬行空的世界出來，小時候的石景楓正是在這些色彩的帶領下，才算是第一次了解到自己所處的世界、以及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們，和人們孤獨而熱鬧的生活。那些事情總是令他覺得奇怪。
石景楓後來上了小學正是漫畫興起的年代，他還會看一看大洋彼岸由外貿公司采購來的黑白漫畫，但卻不知為何，這些漫畫雖然也很有趣，但卻總比那些連環畫少了些什麽東西。
少了些什麽東西呢？石景楓也說不上來，但心底裏卻是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在肆意生長，仿佛是為了填補那種感覺的缺失而特意生成的補償效應。
石景楓想了許久，無果，最終隻得無奈地笑笑，聳聳肩膀，放棄。那種感覺隻能說成是感覺——自己分明能夠感覺到，但卻不能準確捕捉，像是在野外捉一隻美麗的蝴蝶，你看著它的身體那樣優美，觸角那樣迷人，就連撲閃著翅膀的動作也是如此地勾人心思。但是當你舉起手中的捕蟲網要去捉它之時，它仍舊那樣慢悠悠地撲閃著翅膀，從一旁的間隙之中飛過了。
這一切都符合你對於這隻美麗而機靈的蝴蝶的幻想，它是那樣身姿優雅，動作靈巧，當然應該從一旁飛走，但唯一留有遺憾的隻是拿著捕蟲網站在原地的自己。分明你有機會將這隻蝴蝶永久地留在自己的家中，書架子上，供你觀賞的。
但是就在你舉起捕蟲網的那一瞬間，有一絲猶豫——不知因何而起的猶豫——將你的整個胸腔占領了，整顆心隻剩下對於它的美的感歎，而忘記了應該如何將手中的網撲下。
於是，理所當然的，那隻蝴蝶就那樣晃晃悠悠地飄走了，就連飛走的姿勢也毫不驚慌，優雅從容地像是應人邀請，去與別人共舞一曲的女士一般。
石景楓理所當然地點著頭，此時自己的心情，就像是自己麵對這樣一隻蝴蝶，舉起手中的捕蟲網時心頭撲閃而過的一絲異樣的情感一般，叫他捉摸不透。
但這樣的感覺盡管叫石景楓猜不透，確實能夠理解的，石景楓知道，距離自己無論是看連環畫還是看漫畫的時光，都已經過去了許多年，當初那些模糊的情感，也不可能是十多年後變得清晰。對於此，石景楓能夠做的不是回憶，而是理解。不論是迫不得已的理解也好，還是心中確實懷著善意的理解也罷，都已經不能夠再回過頭去改變當年心中情緒，以及發生過的事實了。
石景楓忽然想到，曾經不止是自己，似乎就連自己的父親，也是陪同他一起看過那些漫畫書的，然而最終結果如何，石景楓卻是已經想不起來了。他記得，似乎自己爸爸並不怎麽喜歡那些漫畫書似的，甚至還有一點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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