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心如明鏡,本不染一塵。

或許是繁雜的世界讓我們的心性變得有些混亂,或許是物質化的生活讓我們對外在的東西越來越看重,我們開始在臉上塗抹,隻為看起來更美麗,我們開始在身體上裝飾,隻為看起來更與眾不同。

我們越來越關注外在,甚至給自己製造了一副石膏的外衣,穿著它穿街過巷。僵硬的身體,牽強的動作,無不讓我們沉重萬分,可是,我們卻依然堅信,這才是我們應該擁有的人生。

虛榮、浮誇,漸漸覆蓋了心中的柔軟,然後不斷向內擠壓。內心的空間越來越小,原本清淨自在的自性,被壓成了一枚小小的顆粒,埋進了心的最深處。

心被雜塵包裹,再也感受不到真實的世界,感受不到真實的生活,感受不到真實的自己。

痛苦漸漸浮上水麵,幸福沉入穀底;焦躁漸漸浮上水麵,淡定沉入穀底;悲傷漸漸浮上水麵,愉悅沉入穀底。

人生旅途中的坎坷讓人茫然,想要尋求一條出路,便寄希望於禪宗,卻不知能讓自己得以解脫的,正是自己一直努力壓抑的、努力排斥的自性。

當人們百求不得而哀歎時,那可憐的自性,不得透氣,悄悄地躲在角落裏哭。

(二)

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

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

隻身一人坐在月下,一邊拂著琴,一邊對著天空發出長嘯。那從心中所發出的長嘯,回蕩在深深山林中,無人聽得到。隻有一輪明月在空中靜靜地露出安然的臉龐,似聆聽,似微笑。如此清靜安詳的境界,卻不是所有人都能體會得到的。

詩人向我們描繪了自己獨自坐在月下,彈琴長嘯的悠閑生活。那清新的山林,皎潔的明月,讓人的內心感到無比清淨。若不是心中無塵,怎能有如此感受?

詩中既寫了景,又寫了人,卻沒有突出哪一樣才是詩的詩眼。每一句都那麽平淡,卻恰好將清新誘人的月夜和夜靜人寂的情景融為一體。

自古知音難覓,知己難求。詩人那高雅閑淡、超凡脫俗的氣質是難以被當時的人們所理解的,即使是在如今,也不易得到知音,然而詩人卻並沒有因此悲傷,他將明月當成了自己的知己,於是,這寂寥的夜便不那麽難熬了。

皎潔的月光一向被人們用來形容內心清淨悠遠的心境。那明月靜靜的,月光淨淨的,恰似詩人此時此刻的心。

(三)

很多人不喜歡過於汙濁之物,卻也無法接受過於潔淨之物。因為他們認為,自己的世界是灰色的,有著許多見不得光的東西,於是,一旦遇到潔淨之人,他們就會感到不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隨之在心底蔓延開來。

他們不是沒有愧疚,正是因為有愧疚,才會不忍打開明淨之心,他們害怕在鏡中看見自己日漸醜陋的麵容,害怕自己離真正的心越來越遠。

他們還是不舍的,對單純的心,對單純的自己。可是,他們又不肯回頭,於是寧可麻痹自己的神經,盡量遠離那些能夠喚醒他們心中美好的人、事、物。

每個人的心,最初都是潔淨的,若是能夠在初次受到汙染時及時淨化,便能立刻恢複。若是假裝不理睬,假裝不在意,時間久了,灰塵越積越厚,形成一層硬硬的鎧甲,那心就真的再也無法透亮了。

既然已經知道隻有清淨的內心才能讓我們活得真正快樂、坦然、輕鬆,我們又有什麽理由不去保持一顆無塵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