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瓦朗夫人既然已經決定了我下一步的行程,我也隻能聽她的話,而心裏其實也不是很反感。雖然都靈離安納西的距離可比日內瓦遠多了,但它畢竟是首都,我想它和安納西的關係至少比和一個信仰異教的外國城市的關係更近一些。而且我此行是為了聽從德·瓦朗夫人的安排,這要好過生活在她身邊。再說我本身就熱愛旅行,我覺得我年紀輕輕就可以跋山涉水,爬上阿爾卑斯山的頂峰俯視同儕,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妙的事嗎?況且日內瓦人根本無法抵擋四處旅行的誘惑,因此我便答應了。而那個大胖子和他妻子在兩天之後也要出發,於是德·瓦朗夫人就將我托付給這夫妻倆照看,裝有我旅費的錢包也由他倆代為保管。德·瓦朗夫人還偷偷地給我塞了一些錢和路上用的東西,並且對我細細叮囑了一番。就這樣,我們在複活節前的周三那天正式出發了。

    然而在我出發的第二天,我的父親便在裏瓦爾先生的陪同下來安納西找我。裏瓦爾先生也是個鍾表匠,他很博學,他寫的詩比拉莫特寫的還優美,口才也跟他不相上下。他為人很正派,但是懷才不遇,最終也隻是把他的兒子培養成為了一個喜劇演員而已。

    他們和德·瓦朗夫人見了麵,聽她說了我的事,之後相對歎息一番。本來他們騎著馬,可以輕鬆追上步行中的我,但卻沒有追來。舅舅貝爾納也跟他們一樣曾來到孔菲涅翁看我,得知我在安納西之後,卻又返回日內瓦了。我的親人們似乎是跟我的命星連起了手,要把我推進那充滿未知的命運之口裏。我哥哥就是因為缺乏家人的照料和關愛而離家出走的,此後便不知所蹤。

    我父親為人正派耿直,意誌堅強,德行高尚。在我心目中他是個好父親。他很愛我,但他也愛玩樂和享受,我離家之後,他那些新的愛好和娛樂便把他對我的愛給稀釋了。他在尼翁又結了婚,雖然這個第二任妻子年紀大到不能生育,但她也有自己的家人,於是我父親就有了另一個家庭和生活,也就不怎麽想著我了。父親漸漸老去,卻無錢養老。我和哥哥從母親手裏得到的遺產,因我們的外出而由我父親掌管。他不是有意想動這筆錢,也不會因為錢就不再管我,隻是這種想法無形中影響了他對我的感情,否則他會更愛我。所以,我認為這就是他之所以到了安納西之後就沒有再追我的原因,盡管他知道其實追到尚貝裏就能追上。自那以後,我每次回去看我父親,也隻能感受到父愛而已,他卻並不挽留我。

    我很清楚父親是個有仁愛之心且品德高尚的人,因此他這種做法讓我不斷自省,從而使我的靈魂得以安寧。同時,我由此得出了唯一一條和道德有關且有實際作用的重要原則,即一個人要避免義務與利益之間的矛盾,不能在別人的痛苦中尋求自己的幸福。我相信,一個人如果不積極避免這種處境,那無論他有多麽良善公平,也早晚會在無形中墮落,甚至變得邪惡不仁。

    我一直將這原則銘記在心,雖然施行較晚,但卻貫穿了我言行的始終。堅守這種原則讓我在眾人麵前尤其是親人麵前,顯得非常另類和愚昧。於是大家就指責我特立獨行,不合常理。其實,我的行為和別人是否相同根本不重要,我隻是發自內心地想按原則把事情辦好罷了。所以每當我和他人的利益相衝突時,我總會盡我所能從那些不自覺產生的希望對方倒黴吃虧的不良心態中掙紮出來。

    兩年前【10】,元帥大人【11】想把我的名字寫在他的遺囑上,我堅決拒絕了。我說無論給我多少錢,我都不會把我的名字寫入別人遺囑,更不用說寫入元帥大人的遺囑了。他隻好聽我的。而現在他又想給我拿一筆終身年金,這次我卻同意了。可能有人會說,這樣一來,你盧梭不就更占便宜了嗎?或許吧。可是,恩人和長輩啊!如果你先我而死,我就什麽也得不到了,我這麽做就是不想因你的死而獲利啊!

    在我看來,這才是唯一真正符合人情事理的好哲學。我越來越感受到這一哲理的精深奧妙,所以我最近寫書時常用各種方式反複闡述這一觀點,但膚淺的人是不會理解的。寫完這本書後如果我還有命繼續寫下去,我會在《愛彌兒》的續篇【12】中寫一個與此哲理有關的觸動人心的故事,從而提醒讀者們注意這一點。但作為一個旅行者,我回顧的內容已經足夠了,我該上路了。

    我的旅程非常愉快,比我想象的好。那個大胖子其實也不像他看起來那麽討厭。他已人到中年,花白的頭發捆成短辮,長得像個當兵的,高音大嗓,性情活躍,步伐矯健,大肚能食。他會的手藝很雜,但樣樣通樣樣鬆。他說他曾想在安納西建一個手工廠,德·瓦朗夫人當然覺得這個想法不錯。他去都靈就是為了獲得大臣的準許,旅費則由別人提供。他很會鑽營,常和神甫們混在一起,裝出很願意為他們服務的殷勤模樣。他曾在神甫的學校裏學過一些虔誠信徒才會用的術語,他總是引用這些術語,仿佛自己是個偉大的人物。《聖經》中的拉丁文他其實隻會一段,但卻每天重複千遍,好像每遍都不同似的。同時他總是惦記著去花別人身上的錢,他比騙子要更有心機。他在對我說教時,語氣就像誘騙新丁入伍的軍官,就像腰挎長劍的隱士皮埃爾正在那兒鼓吹十字軍的偉大。

    他夫人薩布蘭太太則非常溫和善良。她白天不愛說話,但到了晚上則正相反。我跟他們同睡一房,他們晚上發出的那種聲音總是吵醒我,如果我明白這些聲音的緣由恐怕就更難入睡了。但我當時都沒往那方麵想,在這方麵我比較遲鈍,看來隻好讓本能來慢慢地引導我了。

    我快樂地跟他們繼續前行,旅程中沒有任何意外,我全身心都沉浸在這種幸福的狀態裏。

    我那時年輕氣盛,精力十足,又毫無牽掛,所以對別人和自己都充滿信心。這就是我人生中那段短暫但卻非常美好的時期,青春的朝氣像是滲透了我的全身,浸入了我的靈魂。旅途的樂趣則讓一切都變得很美好。我那躁動難安的心有了目標,便不再虛浮無根,這目標框定了我空想的界線。我就像德·瓦朗夫人的一件作品,或是弟子、良友,甚至情郎。她那些溫和的話語、輕柔的撫摸、無微不至的關懷以及她那洋溢著愛情的目光,常常在我腦海裏浮現,不斷滋養著我的靈魂,使我如同沉醉在夢裏。我命運中所有的害怕和不安都不能破壞這個夢。我認為她讓我去都靈是為了讓我在那裏找份工作謀生,我不用多想,因為她會替我操心。我毫無壓力和負擔,步伐便更加矯健了。我想的全是青春夢想、美好的盼望和輝煌的前途。我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我未來美好人生的見證。在我的想象中,仿佛家家都在舉行富有鄉土氣息的宴會;草場上到處都是嬉鬧玩樂的人;河邊可以看到人們在洗浴、散心和垂釣;樹枝上結滿果實;樹蔭下年輕人在幽會;山間是一桶桶的牛奶和奶油,形成一幅幅恬靜閑適、安寧平和的美妙圖景。總之,無論看到什麽都會令我沉醉。這雄偉、繽紛、多姿的美好景象如此強烈地吸引著我。而此時,我開始顯出些虛榮心。像我這樣小小年紀就能到意大利去,一路跋山涉水,跟隨著漢尼拔【13】的足跡,這都不是我這種年齡的人能得到的光榮。此外,我們還總在上等的驛站歇息吃飯。我胃口好,食物也好,實話實說,我不必在食物麵前客氣,可以盡情地吃,而且薩布蘭先生吃的東西比我可多多了。

    這場旅行前後一共花了七八天時間,我從未有過這樣開心的旅程。我們得遷就薩布蘭太太,她走得較慢,所以這次出來其實就相當於一場長途的散心。我對所有在這次旅行中遇到的事物都極感興趣,尤其是那些高山,而徒步行走也很有意思。長這麽大,我隻在這次的旅途中徒步行走過,而且還一直開開心心的。而在以後的日子裏,因為事務繁忙,出門又要攜帶行李,我便不得不像個紳士一樣雇車上路了,而操心、煩惱和困惑也隨之而來。我便隻想著盡快到達,而不是像這次旅行一樣,心係途中之樂了。在巴黎時,我曾打算找兩個也很喜歡旅行的同伴,每人咬牙花五十路易,再用上一年的時間,一起去意大利步行旅遊,隻帶一個背行李的貼身仆人。那時很多人都來找過我商議這事,但他們隻是表麵上說得熱鬧,卻沒有人想動真格的,因為他們認為這事不現實。我記得跟狄德羅和格裏姆熱烈地討論過這個計劃,也說服了他倆。我認為這事就算是定下來了,沒想到最終還是成了泡影。因為格裏姆的真實目的,隻是想借著這次旅行,讓狄德羅去觸犯宗教的禁忌,然後再讓我當替罪羊,進宗教裁判所受審。

    旅程很愉快,可惜我們最終還是到了都靈,我心中不免有些遺憾。要不是想在都靈遊玩一番,又想盡快功成名就而成為大人物,這種遺憾之情怕是讓人難以忍受。我那時覺得自己比當學徒時身份要高多了,但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很快就連個學徒都比不上了。

    我剛才說了一些小事,下麵還會接著說一些乏味至極的瑣事,所以我得先行解釋一下並求得各位的原諒。我既然要和大家坦誠相對,就不會隱瞞一絲一毫,我必須一直站在大家麵前,讓大家全麵地看到我內心的迷茫,洞察我人生中的全部死角,眼珠不錯地盯著我,否則讀者一旦發現記述中的細小空缺就會想:“他當時跑哪兒去了?”隨後就會責怪我有所隱瞞。我寧願把我人性中的惡完整全麵地說出來,也不想因為隱瞞而讓讀者將這種“惡”在想象中不斷擴大。

    我身上暗藏的那點錢和東西全沒了,因為我說話露出了馬腳。我的疏忽讓他們夫妻倆有了收獲。薩布蘭太太對我用盡了所有招數,甚至把德·瓦朗夫人係在我劍柄上做裝飾用的一條銀絲帶都給拿去了,那可是我最喜歡的東西了。如果不是我全力抗爭,短劍也得讓他們拿走。不過在旅程中,他們倒如數地替我付了所有花費,但也把我給洗劫一空。我一到都靈,錢沒了,衣服沒了,就連替換的內衣都沒了,我隻好自食其力去賺錢了。

    我把德·瓦朗夫人等人的介紹信交給收信人,很快,我就被人領到了誌願領洗者教養院。不過,我可是受生活所迫才去的啊!我一到這兒就見到一個大鐵門。我剛邁進大門,大鐵門就立刻被人緊緊地上了兩道鎖。這種開始的方式讓我壓力很大。隨後有人帶我進了一間大房子,我立刻動起了心思。房間裏頭有一個木製祭台,上麵有一個大十字架,祭台四周擺著四五把木製的好像上過蠟的椅子,其實隻是使用太多不斷摩擦造成的效果。房間裏隻有這些家具。大廳裏有四五個麵相凶惡的人,他們都和我身份一樣,可這些人簡直就像為魔鬼服務的人,哪有半點上帝兒女的樣子!其中有兩個家夥是克羅地亞人,一個說自己是猶太人,另一個則說是摩爾人。他們兩個一直在西班牙和意大利兩地流浪行乞,但無論在哪兒,他們都會在利益的驅動下接受天主教的教義和洗禮。在院子裏另有一扇鐵門,這時它緩緩打開,誌願受洗禮的女人們從門外走了進來。我們是一樣的,都是通過改教宣誓的形式入教的,而並非接受洗禮。她們都是醜惡的女人,基督的“羊圈”【14】可從來沒遭受過如此程度的汙染。其中就一個模樣看起來還不錯,挺迷人的。她跟我歲數相仿佛,可能大我一兩歲,雙眼骨碌碌亂轉。我們的目光偶爾撞在一起,我便產生一種想認識她的念頭。她是三個月之前來的,雖然後來又待了將近兩個月,但我根本沒機會跟她搭訕,因為那個監管我們的老太婆把她看得很緊。而那位氣派儼然的教士也總死纏著她不放,一門心思要讓她改教,對這女人所用的心思遠超他人。可以看出來,雖然表麵上不像,但這女人應該很愚蠢,因為訓導她所花的時間比別人可長多了。那位教士總認為她還達不到宣誓的要求,但她終於厭煩了這種困悶的生活,非要離開這裏,入教與否都無所謂了。所以,得在她還沒改變初衷的情況下抓緊時間引她入教,否則,她要鬧起來,說不定推門就走。

    為了迎接我,這幾個誌願領洗者都被聚到一起開了個小會。有人對大家進行了簡要的訓導,叫我別辜負上帝對我的眷顧,又讓其他人為我祈禱,並鼓勵他們今後要給我當個好榜樣。會後,等那些聖潔的女人們全都回了修道院,我才有工夫帶著驚奇之心不慌不忙地觀察我的住處。

    次日清晨,修道院又把大家聚集起來進行了訓教,而我也是這時候才開始設計我接下來的計劃的,還深入思考了使我陷入當前這種境況的原因。

    我過去、現在、以後一直都會說的一個事實,我越來越篤信的一個事實,就是假如世上隻有一個孩子接受過正確而優良的教育的話,那孩子一定是我。我出生在一個家庭文化不同於普通百姓的家裏,我的長輩們對我的教誨非常開明,對我而言,他們也都稱得起是賢德的好榜樣。父親雖然愛玩樂,但他剛正不阿,虔誠信教。他在外麵八麵玲瓏,人緣很好,在家裏卻嚴格遵行基督教義,我從小就接受了他向我灌輸的道德觀念。我三個姑姑都很賢淑雅惠。大姑和二姑是虔誠的教徒,三姑則特別文雅智慧而又善解人意,她可能是三人中最為虔誠的,盡管表麵上不太看得出來。後來,我從這個應該受到尊敬的家庭又轉到了朗布西耶先生家裏。朗布西耶先生是教士,也對人傳道。他篤信上帝,真誠可靠,表裏如一。他們兄妹倆發現我身上有著虔誠的稟性,於是就對我細心教誨,耐心引導,發掘並培養著我這份天性。這兩個值得尊重的人的教育方式都非常坦誠、認真、理智,所以他們對我傳道時,我毫不反感,且在此之後總是感觸頗深,並決定一生都要過得有意義、有價值。而且因為我銘記著他們的教誨,所以幾乎沒有違反過誓言。但貝爾納舅母表現出來的那種虔誠卻令我反感,因為她的虔城隻是表麵文章,從不注重做人的本質。等到了我師傅身邊,宗教幾乎就和我絕緣了,但我的觀念始終如一。我也慶幸沒遇到引誘我學壞的不良少年。我雖然變得淘氣胡鬧,卻並非沒有信仰之徒。

    因此,我當時對宗教信仰持有的態度和想法完全符合我的年紀,甚至我覺得和普通孩子相比要深得多。但此時我卻為何要遮掩我的觀念呢?因為我小時候早熟得不像個孩子,我的感受和思想就像是大人一樣。我天生與眾不同,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才逐漸變得普通了。我在這兒把自己誇得像個神童似的,肯定會有人笑話我的。盡情笑吧,但笑完了之後,麻煩大家另外找一個像我當時一樣能夠沉迷於並被情節所感動的6歲小孩吧。如果還有一個這樣的小孩,我就承認我這種自誇炫耀非常可笑,然後立即認錯。

    所以我覺得,為了讓宗教信仰能在人類社會中傳承下去,就一定不能跟孩子們傳道宣教,因為小孩無法像成人一樣去理解上帝的意義。這結論並非源於我的個人經驗,而是通過對其他人大量觀察得出來的結果,因為我明白,我個人的經驗根本不適用於旁人。我6歲時,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就遠超同齡人了,所以,除非你能找到幾個跟我一樣的6歲小孩來,然後等他們7歲時再向他們講講上帝,那才不成問題。

    眾所周知,不管是孩子還是大人,其信仰的宗教取決於其生存環境的信仰傳統,這是自然規律,道理很明顯。這種類型的信仰很少會增強,相反,有時還會減弱。所以說,對宗教的信仰本質上其實是在受教育當中形成的,所以我在信仰新教的同時,對天主教便充滿了反感,這種心態在我的家鄉日內瓦非常普遍。人們常批評天主教的偶像崇拜太過極端,又把他們的教士描繪得陰鷙恐怖。我心裏也有這種強烈的情感。我早年時隻要往教堂裏一張望,或是一見到穿白色衣服的神甫,或是一聽見迎神隊伍裏響起的鍾聲,就立刻嚇得瑟瑟發抖不能自控,不久以後到城裏時才好了一些。可是一回到鄉下的教堂,那種感覺還會回來,因為這些教堂和當初給我留下恐怖印象的那些教堂太像了!但日內瓦附近慈祥的神甫們愛撫當地孩子的情景,卻與之形成了明顯的反差。在送臨終聖體時響起的鍾聲雖然依然讓我害怕,但教堂裏人們做彌撒和晚間祈禱時傳來的鍾聲,卻又讓我能迅速聯想起午餐和餐後甜點、水果之類的美食。彭維爾先生那次的款待對我影響也很深刻。這些事情都讓我有些動搖。我原來對羅馬舊教的認識隻有娛樂和美食兩個方麵,覺得適應這裏的生活並不困難,至於正式入教的想法在我頭腦中也隻是一閃念,覺得遙不可及。現在卻沒法改變了!我帶著憎惡的情緒許下了違心的誓言,還得麵對那些無法回避的後果。我身邊那些新教徒也給不了我改教的勇氣,所以我不能繼續掩飾我的內心了,我覺得我改宗加入天主教的行為,不過是一種惡棍的行徑罷了!盡管我涉世不深,但也已經意識到,這兩個宗教不管誰真誰假,我此時都要背叛我原有的信仰了。就算我選對了,我也會在心底裏蒙騙上帝,從而遭到大家的蔑視。我越想對自己就越痛恨,並且責怪命運將我陷於這種困窘的境地,好像今天的結果與我自己無關似的。這些念頭偶爾會特別劇烈,如果我在產生這種念頭的時候發現大門開著,我想我肯定會立即狂奔而逃的。但這樣的情況並未發生,所以我這份決心不久也就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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