膩粉瓊妝透碧紗,雪休誇。金鳳搔頭墜鬢斜,發交加。

倚著雲屏新睡覺,思夢笑。紅腮隱出枕函花,有些些。

《柳枝·膩粉瓊妝透碧紗》張泌

粉紅的肌膚、冰肌玉骨,穿著一件碧綠色的輕柔的紗衣,一個女子甜甜地沉睡在夢中。乍看起來,這種寫法有些浮豔,但卻顯得十分細膩、自然。隻見睡夢中的女子,臉上的濃妝依舊尚未消褪,這樣的姿態越發透露出她的嬌柔可愛。而那層薄薄的紗裙,更顯得她的肌膚白皙、嬌嫩,恐怕是冬夜裏潔白的雪花也未能與之相比擬。再看她的頭上,金鳳凰的搔頭斜墜在一邊的鬢角邊,鬢發零亂,整個人透出一種嬌慵的情態,使人感覺形象、生動。

方幹《牡丹》詩:“花分淺淺胭脂臉,葉墮殷殷膩粉腮。”而這首詞中的女子便有如此的姿色,她那肌膚的雪白的顏色與這紗裙的碧綠的顏色,形成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使她的肌膚更顯潔白如玉。而關於鳳形的金簪,《西京雜記》這樣記載:“武帝過李夫人,就取玉簪搔頭。那以後,宮人全都用玉搔頭,玉價倍貴焉。”白居易《長恨歌》“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就連繁欽《定情》也有相關記載:“何以結相於?金箔畫搔頭。”從這裏描寫出沉睡女子的裝扮,使女子的形象更加具體化、生動化、形象化。

“倚著雲屏新睡覺,思夢笑。”寫女子終於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她意識到自己的鳳釵有些晃動,頭發有些膨脹和散亂,但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卻不是對鏡梳整自己,而是倚著屏風,回味著剛才的夢境,嘴角時不時地露出淺淺的笑意,想必是夢到了十分美好的事情。既然是這樣美好的事情,那麽詞人為什麽不具體寫寫夢境的具體內容,好讓人們對少女的形象和心思掌握得更為精準呢?但其實,詞人也清楚,這種歡樂是隻屬於少女一個人的歡樂,特別是在剛剛睡醒之時,這種歡樂尚且停留於“新睡覺”之後,冥冥中帶著一股安靜的沉思與享受,不點明夢境,隻為讓人更加充滿遐思。

韓偓《聞雨》詩:“羅帳四垂紅燭背,玉釵敲著枕函聲。”李冰若曾評說:“‘思夢笑’三字,一篇之骨。”現在想來,確實如此。回想睡夢中的光景是初睡醒來的第一件大事,連女子最鍾愛的梳妝都不及它重要。由此,詞人更為直白、清晰地展現出少女的形體動作和內心情思,同時這也是全詞刻畫其心思與動作,最為細致、精密的一筆。

“紅腮隱出枕函花,有些些。”回想起夢中的情景,少女的臉上立即變得緋紅,感覺到發燙發熱,由於是剛剛離開枕頭,她的臉部顯現出枕痕。接下來說她的腮邊還有一些“枕函花”若隱若現,與上一處暗示她的“思夢笑”,形成完美的呼應。將少女一連串的動作與心事,極好地貫徹、連接,寫出了一個女子醒來的瞬間,那心中蘊含的飽滿的甜蜜之情。

這首詞構思精巧,立意新穎,尤其是對於夢境的描寫,沒有一字提到夢境的內容,但卻通過少女嬌羞的姿態和動作,將夢境反襯得極為透脫、深濃;而透過女子的神態、動作來看,她所去到的夢境一定有著非常歡快的節奏,因未見絲毫悲情,女主人公也隻是一味地沉浸在情事的甘甜,沉浸於如願的快樂與幸福中,這樣的描寫使得夢幻與現實融合無間,充分表達了作者的獨具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