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分百的女嬌娥

含嬌含笑，宿翠殘紅窈窕，鬢如蟬。寒玉簪秋水，輕紗卷碧煙。

雪胸鸞鏡裏，琪樹鳳樓前。寄語青娥伴，早求仙。

《女冠子·含嬌含笑》溫庭筠

這首詞一如既往地延續了溫庭筠用詞豔麗的寫作風格。“含嬌含笑，宿翠殘紅窈窕，鬢如蟬。”很顯然，這裏寫的是一個帶著嬌態，麵含微笑的女子。具體寫她什麽呢？寫她臉上那隔夜的翠眉已薄，臉上的胭脂也已淡去，而整個人卻仍然顯得十分俊俏美麗。在古時，“窈窕”一詞常用來形容女子容顏靚麗，身姿婀娜。由此可見，這是一個百分百的女嬌娥。

那麽，這樣天生麗質的人兒，身上有著怎樣的打扮呢？“寒玉簪秋水，輕紗卷碧煙。”她頭上所佩戴的玉簪晶瑩剔透，就像是深秋夜裏的水一樣澄淨；而她身上披著的則是一件薄如蟬翼、輕若碧煙的衣裙。通過這樣的描寫，一個身姿婀娜、風情萬種的女子，便徹底展現眼前。

那麽，她此時此刻有著一種怎樣的姿態呢？“雪胸鸞鏡裏”，寫她身姿嬌俏地站在一麵鏡子前，微微地露出那白如雪的胸脯。在這裏，“鸞鏡”一詞背後尚有一典故：範泰在其《鸞鳥詩序》中寫到這樣一個故事——很久以前，有位罽（ jì）賓王偶然獲得了一隻長著五彩羽翼的彩鸞鳥，他很想聽這隻鳥的鳴叫，但使用了好多種辦法，都沒能實現。一天，他的夫人了解到丈夫的這一想法後，就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在這隻大鳥的麵前置放一麵大鏡子。王照辦，果然，這隻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鸞鳥，忽然大聲啼叫起來，叫聲淒涼且連綿不絕，不久它就悲壯地死在鏡子跟前。為了紀念這隻大鳥，從此這麵鏡子便叫作“鸞鏡”。

而此時此刻，詞中這位長相一流、身姿超群的美麗女子，正“琪樹鳳樓前”，意思是像一株筆直的琪樹，亭亭玉立地站在鳳樓之前。同“鸞鏡”一樣，所謂的琪樹背後也有一個有趣的說法。這種樹可不是尋常百姓家所種植的最普通常見的樹木，而是李紳於《詩序》中提到的唯有仙家才有幸擁有的樹木。傳說這種樹垂條如弱柳，一年綠，二年碧，三年紅，是以生存年份越久，顏色越發純淨、可愛。而鳳樓同樣也是隻有仙家才有權棲息的地方。由此看來，這個女子周遭裹挾仙氣，她的美不單有著傾國傾城的表象，更由內而外地滲透著一股仙家之氣，絕非尋常女子所能比擬。

寫到這裏，人們不禁要問，世上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嗎？而這樣美麗的女子，究竟是何許人也？“寄語青娥伴，早求仙”一句點出了女子的身份，她原來是一位氣質非凡的女道士啊。

原本這一句所要表達的是女青娥內心的期盼。她希望自己的夥伴，早早求成仙，最終跟自己走上同一條路。

既然是一位女道士，卻為何又有了夥伴，並且還對人家寄予如此深厚的希望？這裏正說明，這位容貌俏麗的女道士，並沒有完全了卻心中的情緣，她還是心向紅塵，渴望獲得一段完美的男歡女愛，由此才會有此一出。正是本詞的最後兩句，簡單、直白地點明了她的懷春之情。所謂“早求仙”，其實是以進為退，婉轉地描寫出女道士深藏在心中的萬種柔情。一切就如湯顯祖所評：“新妝初試，當更嫵媚撩人，情語不當為登徒子見也。”總而言之，雖然溫庭筠的這首詞在思想上沒能到達一定的深度，但從藝術表現手法看來，也還是有可取之處。這種有些“蒙太奇”的寫詞手法，從某一方麵展現了溫詞的美學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