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蔣士奇叫家人來吩咐道:"你明日五鼓即騎牲口回去,先稟知老太太,隨即將轎車備好,著大丫頭到來,好陪侍小姐回去。可多取幾件衣飾來,與小姐更換。並著廚下明日備兩桌酒席伺候,再多備一牲口來騎坐。不可有誤!"家人答應,自去理會,又吩咐佃戶將所存大桐木一株,明早即去叫匠人來解開作槨。因對劉電道:"此木性堅質輕,便於道路。但用漆恐不能即幹,隻可權用桐油灰補,到府後再為整理。"劉電稱謝不盡。此時已覺夜涼露重,家人收拾杯盤,三人就在花園竹月軒安寢。雪姐自有莊婦相陪,在內室安歇。一宿無話。

    次日,叔侄們早起盥洗畢,同出前廳。見兩個匠人到來解板,蔣公吩咐:"依著棺木式樣做一外槨,有二寸淨板便好,須留著正頭做成抽屜縫道,將棺木推入,然後合榫。"匠人道:"這不須吩咐,我們知道。"劉電見蔣公如此用心,感激不已。

    當日才吃過早飯,家中已將車馬備到。那大丫頭碧蓮聽得說這還魂的事,巴不得要先來看一看,下了車捧著個衣包急急忙忙到後邊來,見了雪姐,暗道:好個齊整姑娘!隻說我家蘇姑娘齊整,原來還有一般齊整如他的。因對雪姐道:"恭喜姑娘!我家老奶奶、大娘娘先叫上福姑娘,說趁上半日早涼,請姑娘就起身。"把帶來的衣包打開道:"請姑娘揀稱體的更換了。"又動手與雪姐將幾件首飾插戴好。雪姐道:"有勞你。

    因問:"你家老奶奶今年多大年紀了?"碧蓮道:"我記得老奶奶大前年做六十歲,如今想是六十三歲了。還有個大娘,與大爺是同年的,有三十八九歲了。還有個蘇姑娘,是大爺的表侄女,同姑娘倒像姐妹一般的齊整。如今還有一位岑夫人,是去年來的,說是老奶奶的幹女兒。"雪姐笑道:"還有何人?"碧蓮道:"還有一個八九歲的小相公兒。"當下雪姐更換了衣服。當不得這丫關催促得緊,因謝別了莊戶家婦女。碧蓮扶著雪姐,婦女們一同送出廳來。蔣公道:"小姐請上車先走一步,我們隨後回來。"雪姐道:"到了府上,再叩謝老叔。

    "當時婦女們扶著雪姐,同了頭上了車先走。

    這裏蔣公吩咐管莊家人監看木匠造槨:"後日我們同來觀看,該多少工錢就給發與他,一做完就去叫油漆匠來灰補。"又對匠人道:"隻要用心,做得好格外有酒資相謝。"匠人道:"不消大爺費心,包管如意。"蔣公料理畢,就與劉、岑弟兄一同騎牲口回來。沿路見男女們往來絡繹:有那在車上看過了雪姐就轉來的。也有不曾看見跟著往村裏來的。原來這件事不但尚義村鬧動,即鄉關婦女,來看者紛紛不斷。隻等雪姐車子一到,這些婦女們便揭起車簾,擁擠觀看。及雪姐下了車,早有內眷出來相接。那些遠近婦女們也一齊擁來觀看,如何攔擋得住?都道:"好個標致姑娘。

    "雪姐到了後堂,先與蔣老夫人拜見過,又拜見了岑夫人、蔣大娘子,又與蘇小姐表姊弟見過了禮,同眾婦女萬福了,大家相讓坐下。蔣老夫人就問:"姑娘今年十幾歲了?"雪姐道:"今年十六歲了。"此時大家都要問雪姐的始末根由並地下的光景還魂的情節。雪姐因見人多,隻好將大概對答。這時來看的婦女一隊去了,一隊進來,七張八嘴,問長問短,沒一個不稱讚歎息,都道:"真是一件稀奇罕有的事!"外邊蔣公與劉、岑弟兄早已到家。劉電重與蔣公叩謝,當下原要進內堂來拜見,因為這些婦女們打攪了,隊進隊出,幾把客位都擠滿,因此大家隻得在前書房暫待。

    被他們整整聒噪了半日才漸漸散去,已是晌午時分了。蔣士奇因先進內堂來,把劉公冥中相托之事並劉公子啟柩、雪姐再生幾段情節一一稟知老母。老婆婆道:"這是千載奇逢的事,既然是他令尊顯靈相托,必然與玉兒是前定姻緣,自當應許,隻不知這劉相公人品如何?"蔣士奇道:"一表非凡,如今已與兒叔侄相稱,又與岑家大侄結為兄弟,便都是子侄輩。少刻進來拜見,大家都不須迴避。"說畢,就起身出來,雪姐還要拜謝蔣公,老婆婆道:"已經見過,再不消了。"當下蔣士奇才出外麵,劉電就要進來拜見,岑公子遂相陪一同進來。到了內堂,那時隻有蘇小姐要避去,原來雪姐有意正要使他倆人一見,就一把拉住道:"這是我三哥,姊姊見見不妨。"蔣士奇便對老母道:"這是劉家三公子,與岑家大侄同輩,都是親誼,見禮不妨。"老夫人道:"如此說,隻行常禮罷。"劉電不肯,叫岑公子扶住了,倒身拜了四拜。蔣士奇攙起,因對岑夫人道:"大姊與弟婦竟一同見了禮罷!"因此,劉電口稱:"伯母"、"嬸娘",望上總拜了四拜,岑夫人與蔣大娘子俱受了兩禮。然後,與蘇小姐表姊弟二人深深四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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