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啊。”鮮於輔讚道,“一直以來,本朝都尊奉‘以夷製夷’之策,但在實際實施中,因為偏見和自大,大漢人從骨子裏就瞧不起外族,把外族人當作異類,像對待畜牲一樣對待他們,根本沒有理解‘以夷製夷’之策的精髓。”

    “過去班超將軍在西域的時候,把西域諸國的人當作自己的兄弟,結果西域諸國人人臣服,西域穩若磐石,但等到班超將軍死了,繼任者任尚、段禧因為沒有班超將軍的胸懷和策略,嚴苛酷虐,施政不當,結果短短數年內,西域諸國便紛紛叛亂,導致朝廷不但和西域斷絕了聯係,更為再次征服西域耗費了上百億的錢財。”

    “西疆上百年的羌亂更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我們回頭去看看這段百年曆史,不難發現當年隻有皇甫歸、張奐等少數文武大吏能夠在一段時間內穩定西疆,原因很簡單,就是像段熲(jiong)將軍那樣毫無節製地屠殺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朝廷的‘以夷製夷’之策並沒有錯誤,關鍵在於執行的大臣能不能正確理解這個策略,可惜的是,很少有人能認識到這個策略的本質,這種認識上的錯誤直接導致西疆百年來戰亂不止,朝廷頻頻用兵,以致於數十萬將士埋骨荒原,軍資更是耗費了數百億之巨,活活把大漢拖垮了。”

    “我們再來看看匈奴。孝靈皇帝光和二年(公元179年),護匈奴中郎將張修因為和匈奴大單於呼征不和,擅自斬殺呼征,改立右賢王羌渠為大單於,此事埋下了隱患,繼而直接導致了須卜骨都侯和白馬銅的叛亂。匈奴人歸順朝廷快兩百年了,為什麽還不能融入大漢?張修為什麽膽敢誅殺匈奴人的大單於?雖然張修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他一時的衝動給大漢造成了多大的傷害?當年為了平叛,我們死了多少將士,耗費了多少錢財?”

    “這就是錯誤理解和實施‘以夷製夷’之策的後果,歸根到底,還是……”鮮於輔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心窩,“因為我們自己沒有正確認識到‘以夷製夷’的精髓,好心做了壞事。本來想穩定邊疆,穩定社稷,但結果事與願違,反而挑起了邊疆戰亂,禍害了社稷。”

    鮮於輔有些激動,臉色蒼白,咳嗽的更加厲害。

    雷子坐到他身邊,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鮮於輔搖搖手,把雷子推開,繼續說道:“以夷製夷之策的精髓是什麽?本質是什麽?班超將軍、班勇將軍、皇甫歸將軍、張奐將軍……這些先輩們用他們一生的征伐,給我們做了完美的詮釋,那就是平等,要想兄弟一樣對待他們,要給他們做人的尊嚴,要給他們活下去的希望,要讓他們看到生存和發展的未來。”

    “胡人也是人,他們有生存的需求,有做人的尊嚴,我們不能把他們當作牲畜,需要他們的時候就拿出來用用,用完了就丟到一邊不聞不問,甚至張口就罵、伸手就打,甚至肆無忌憚地剝奪他們生存的權力,把他們逼到死亡的深淵。”鮮於輔用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這些年,我們捫心自問,如果沒有這些胡族鐵騎,沒有他們的忠誠和勇敢,沒有他們的累累白骨,我們能走到今天嗎?我們能為大漢打下中興的基石嗎?”

    “但我們是如何對待他們的?我們曾承諾,讓他們遷徙到邊郡,但自從天子和朝廷到了晉陽後,朝廷的策略變了,我們至今還沒有實現這個承諾。”

    “他們又是如何對待我們的?中原大戰需要他們,他們去了,給了我們牲畜和草料;關中大戰需要他們,他們也去了,還帶去了牲畜和草料;河西大戰需要他們,他們還是去了,幾乎所有的牲畜和草料都是他們提供的;今天扶羅韓和射隆舉兵叛亂了,大漠上的很多部落還是堅定地站在我們這一邊,沒有背叛我們,開春後,他們還要再次聚集在一起,幫助我們平定叛亂,穩定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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