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隊幾人趕到時,姚先生已經離去了。他看著這位在桂城顯耀了三十多年的男子,就這般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甚至不曾對自己有過之言半語的辯解,就為自己選擇了這條覆滅之路。

    這條路,從他離開監獄那刻便已經在心底畫好的圖稿。他學的便是路橋工程專業,對於修建一條路,自然要比他人來的更為輕車熟路。他與剛才追趕的交警走到一邊,掏出一支煙遞給他,三人也是無話了。

    段叔走上亂石堆,蹲在他的身旁,伸手摸在他曾斷過的那條腿上,這份追悔來的太晚:“如果能回到當年,我一定會頂住所有的壓力,還你一份公正。”

    他積聚了多年的話,想要對他說一說,卻發現所有的對答都變成了他一個人的獨白。就如同當年,他緘默的麵對所有的審訊,他們都順勢的將這當作了承認。

    他在村長的身邊坐下,看著他這一身的傷痕:“在他出獄那天,他告訴我,他的家鄉很美,那裏的人都很好。當時我沒完全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今天我才懂了。他是在告訴我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道理啊!”

    周隊與大家一起將姚先生送回了家,他安詳地睡在小時候睡過的床上,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再對他進行打擾。其間,他接到了同事的電話,在別墅裏麵找到了林陳二人,那是被大火烤焦的模樣。

    用此來對照他們的人生,他們一開始便選擇了踏上一條被大火所炙烤的滾燙的岩石所鋪就而成的道路上。路上的溫度,順著腳底一寸寸在他們的身體裏麵蔓延,期間帶給了他們亢奮。它們在他們的身體裏麵慢慢積聚,終於到了爆炸的刻度,砰,神行俱滅。

    村民們操持著姚先生的葬禮,沒有請風水先生,一早姚先生便說過。若是自己離世,將他葬在林安的旁邊。不過,他們倒是算了下日子,定在了四天後。當距離葬禮還有一天的時間時,林莫從桂城趕了來。

    周隊三人當晚便回了桂城。他們三人就這樣一走了之了,林氏這一攤子的事情還需要解決。回到警局之後,他連夜對葉紹輝進行了審訊,認清了自己強弩之末的現狀,將這些年來林氏所犯下的種種全部交代的一清二楚。他隻是請求,自己能否見一見女兒?

    周隊答:“我會讓人通知葉小姐。”

    麵對林氏這樣根深多年的企業,清算盤點起來自然是一件浩大的工程。為了盡管給出一份合理的交代,相關部門是加班加點的調查清點,越往深了去,越讓人心驚。當然,這都是後話。

    *

    阿詩的寒冰千尺,與姚先生的不同。

    她是一直在將有可能壘砌它的每一份磚瓦都踢出自己的生活。

    她站在原地,腳步被寒冰所鉗製,無法動彈。她甚至不想要上前,不想要去將那一張容顏翻過來,不想要去認清這抹殘酷。

    可是施婷的血,順著路途的痕跡,流到她的腳邊,鑽進她的腳底,鑽進她的指縫之間,想要讓她去感知,母親的生命餘熱已經散盡。

    她沒有淚落下,夢裏的淚珠被定格在了眼角。她也感覺不到雙眼的幹涉,感覺不到涼風襲來偷走了她身體裏麵的熱量。隻是她那不斷顫抖的身體在說明自己正在見證的這一切,是多麽的真實與難以麵對。

    她的身體一直在顫抖,從輕微到無法支撐自己站立。她癱坐在了地上,坐在了母親的鮮血之上。就如同她還在母親肚裏的時候,她吸食著她身體裏麵的所有營養從一粒小蝌蚪長成孩子模樣。

    她給予了她的所有養分,她卻無法守她善終。

    她笑了,很淒涼的笑聲。

    這笑,落在被鮮血所沾染的地上,開出了一朵朵絕望的花,將一直照亮著她世界的燈遮掩了,她掉進了漆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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