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於周圍議論,唐知國臉又黑了兩分,到底沒拽開孩子,隻是抬擔架時臉色特別難看,見他這樣,眾人不好繼續跟著看熱鬧,過了田埂就到保管室找人聊天去了。

    不知何時,天又飄起了雪,唐誌綜是單地戶,住在生產隊西邊,過了田埂順著竹林要走好幾分鍾,唐知國提著擔架,臉沉得能擰出水來,“老二,老幺的喪事你看怎麽辦?”

    唐知軍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許久才小聲反問,“大哥說怎麽辦?”

    唐知國沒吭聲,握著擔架的手緊了緊,壓低聲音說,“我家裏的條件你們都看見了,你大嫂琢磨著年後給石磊找對象,到時候要花筆大的,老幺這事我拿不出錢。”

    樹上積壓的雪啪啪掉落,時不時落在兩人肩頭,唐知軍聲音輕輕地,“我家你也知道的,剛蓋了兩間屋子,欠了一大屁股債,也沒錢買棺材。”

    這年頭,沒錢死都不敢死,修墳,買棺材,燒紙錢,通通要錢,唐知軍舔了舔冰涼的唇,望著前邊背影單薄的大哥,糾結地說,“大哥,媽那兒誰和她說?”

    他媽前兩天出門幹活摔了跤閃著腰了,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她要知道最疼愛的兒子沒了,不知會咋樣。

    唐知國眼神沉了沉,“讓三妹跟她說,咱要說的話沒準會以為咱對老幺做了啥,要不是她偷偷給老幺錢,老幺會弄成這樣子?”說起這個唐知國心頭就窩火,上星期他問他媽借點錢給石磊介紹對象用,他媽哭天喊地的說沒有,那老幺買酒又哪兒來的錢?

    他媽偏心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小到大,她最疼的就是老幺,明明幾家人輪流給她養老,但她有啥好東西全給老幺,哪怕被老幺霍霍完她也高興。好比她摔跤的事,明明在老幺鍋裏摔跤的,硬是咬牙到他鍋裏才喊疼,好不容易存點錢,全給她看病去了。

    什麽人哪。

    唐知軍眼神閃了閃,嘴角浮起絲不易察覺的笑,眨眼便隱了去,囁喏地反問,“咱不出錢了?”

    唐知國頓了瞬,開口,“媽有錢,問媽要。”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媽的做法太令人寒心了,老幺的喪事他們都不出錢,讓他媽自己出。

    “會不會不太好?”唐知軍臉上裝出副為難的神情。

    “有什麽不太好的,媽的錢不就是留給老幺花的嗎,老幺死了,她還存那麽多錢幹什麽!”唐知國說得咬牙切齒,寒風刮得他鼻涕不止,他偏頭在肩上搓了兩下,大步往前走著。

    雪,越下越大了。

    而此時,擔架上的唐知綜被顛簸得渾身快散架了,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他設計的博物館獲得普利茨克建築獎後,先是被媒體捧為新時代的梁思成,貝律銘的接班人,隨著他家庭背景學曆被扒,說他國外名校學曆是花錢買的,提名是走了後門,甚至有幾位老學者實名質疑自己的設計有抄襲嫌疑,下邊幾個年輕學者跟風著文《某提名人的崛起,究竟是時代的幸或不幸》,文章最末的反諷讓他記憶猶新,‘我們推崇的是先人在極端艱苦條件下研究學術不畏艱難現身科學的崇高典範,而非物質世界裏某些富二代們自詡為創新實則違背曆史的惺惺作態’,罵他就罵他,某提名人?某富二代?

    他唐知綜不配擁有個全名是不是?

    他暗搓搓記下學者的名字,隱隱記得有個學者和他住同個小區,老不休的,看他提名就眼紅嫉妒亂說,他非跟他理論理論不可,哪曉得晚上喝太多酒,走路晃晃悠悠的,噗通聲栽進花壇就沒了知覺......

    咋突然跑到冷颼颼的地方來了,還有兩個男人在他耳朵邊嗡嗡嗡說個不停,他動了動四肢,像被禁錮似的完全動不了,瞬間,他心底升起不好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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