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亞東說話的聲音很低很慢,不知道是怕有刺激到我,還是在反複斟酌詞句:

    “我知道,你是已經決定辭職了,不然你剛才不會這麽做。別急於做這個決定,也許事情還有轉機,你現在的態勢很好,如果因為一時意氣就放棄,那太可惜了。好好想一想,應該還有辦法。我是過來人,什麽都經曆過了,記住我一句話,和副主管爭鬥,是陷入不到死地的,有些時候,忍,是必須的。”沉默了好一會兒,常亞東忽然又加了一句,“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在他說話的時候,我一直沒有抬頭,但也沒有吃飯,隻是用勺子漫無目的扒拉著飯粒,常亞東那最後一句話,就好像給一個在暴雨裏站了一夜的人披上了雨衣,一下子,就隔絕了寒冷帶來了一片寶貴的幹燥和溫暖。

    ‘再相信我一次。’常亞東的話在我的耳邊回蕩。

    ‘你知道嗎?我曾經有多麽的信任你!’這句回答在我的心中哀號。

    直到確定常亞東已經離開很久並且走遠了,我才重重的趴在了桌子上,無聲的哭了出來。常亞東說的我都懂,我知道,我還沒有陷入死地,因為朱莉莉畢竟不是高管,手裏隻有業務管理權,沒有行政管理權。我也知道,人如果想在職場生存,忍,是必須的。可是我這一次真的忍不了了,她欺人太甚!

    我伏在胳膊上無聲的痛哭著,卻沒有發現,常亞東其實並沒有走遠,他一直站在餐廳的落地窗外望著我。看到我痛哭,他的目光突然變得非常冰冷、陰鬱了,甚至超過了我們在商場偶遇的那一次。

    難怪有人說,眼淚是上帝專門送給女人的禮物,因為女人的肩頭承擔的太多的壓力,心中裝載了太多的感情,所以她們需要眼淚傾斜出所有的負重。

    我發現當我的眼淚快流完了的時候,我的思維也變得清明了起來。

    我不想忍氣吞聲,可是就這樣離開公司無疑也是下策,因為走了就等於背負上了朱莉莉強加給我的那些罪名。而且就像常亞東所說的,三年的耕耘,將近半年來的努力,就都化為了泡影,不管我走到哪裏,都將是重新開始。最好的辦法,就是原地翻盤。可是,我有翻盤的機會嗎?

    快餐店中,我對著一盤已經冷了的炒飯,苦思冥想。

    下午上班時間,我準時走進了辦公室,幾個靠近門口的同事看到我的時候,都微微一愣,因為他們看出來我和中午離去的時候,判若兩人。此時我的精神和狀態有一種不符合常態的亢奮,於是人們明白了——戰火仍舊在蔓延。

    我找到了辦公室裏主管各種表格的附件管理的王姐:

    “王姐,我想查一份報表可以嗎?我需要需要核對一個數字。”

    王姐是財務部的老油條了,什麽事情都已經看在了眼裏,也把所有的心思都深深的埋在了心裏,什麽都不會帶到表麵上來。所以她非常爽快的說道:

    “沒問題,編號?”

    “我忘記編號了,你給我卷我自己找行嗎?”

    “這,”王姐有些猶豫,所謂的卷是我們內部慣用的簡稱,就是每過一段時期,就會把相關的報表裝訂起來,便於保存和日後查找資料。按說我的要求也很正常,平時我們也會找王姐查資料。但是今天的情況卻有些特殊,上午朱莉莉罵我的事情人盡皆知,所以王姐馬上就想到,我要反擊了,我是來找證據的。

    看著王姐遲遲不說話,我就又問了一句:

    “怎麽了,王姐,有什麽不方便嗎?”我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同事已經開始朝著這邊探頭探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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