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餐桌前，顧奕琛沉默了一會兒，脫下圍裙，坐到顧軒揚的麵前。
好像已經很久，他們父子沒有這樣麵對麵的坐著的。
又好像很久，他們都是像現在這樣的沉默，沒有一個人說話。
但是這次，跟以前不同了。
顧軒揚抬眸，看著顧奕琛不過四十就半白的頭發，看著他短短半年眼角就生出的皺紋，看著他眼底都是濃重的烏青，明顯是很久沒睡過好覺的模樣。
顧軒揚心頭一酸。
眼角隱隱有些發澀，頓了幾秒，他開了口，“爸。”
顧奕琛抬起頭，看向他。
還沒說話，就聽顧軒揚道，“我會考上清華的。”
他臉上都是堅定，又重複一遍，“我一定會考上清華的，再堅持四年，等我畢業，公司，我替你撐，到時候你想帶著媽媽去哪裏，就去哪裏，好不好？”
他語氣裏都是懇求。
公司裏酒局本就多，之前顧奕琛因為媽媽還會推脫著不去，現在幾乎隻要有人喊他喝酒，他就去。
顧軒揚害怕，害怕他會被酒喝垮身體，跟媽媽一樣，得了不該得得病。
媽媽已經沒了，如果爸爸再出事，他真的有點承受不住了。
顧奕琛眼睛紅了，盯著他看了幾秒，聲音發啞，“好。”
“我答應你，再撐四年，等你畢業，就把公司交給你，我去完成你媽的遺願。”
顧軒揚忍著淚，朝著他伸出手。
顧奕琛抬起手，握上他的手。
兩目相對，父子連心。
一切都在眼神了。
這時，門鈴響起來了，也打斷了兩個人的思緒。
顧奕琛鬆開顧軒揚的手，顧軒揚起身去開門，顧奕琛背地裏抹了下眼角的淚水。
看著客廳裏擺放的王若蘭遺像，上麵笑得溫柔的女子，他眼圈還是忍不住的紅了。
若蘭，等著我，很快，我就帶你去旅遊，帶你去看那些沒看過的風景。
你想去的地方，都會陪你去，你讓我辦的事，我也會辦到。
隻是，請你等等我好不好。
你知道嗎，沒你在的這些日子，我過得有多麽的痛苦，我睜眼閉眼腦子裏都是你，你不在了，總覺得這個世界也沒什麽意思了。
結婚十六年，朝夕相處十六年，不知不覺中，你已經徹底融入我的生活，我的思想，甚至是我的心髒。
…………
顧奕琛想著，南希跟在顧軒揚身後，從門外進來了。
見顧奕琛也在，南希禮貌的打招呼，“叔叔早上好。”
顧軒揚單手插兜，身形筆直的站在旁邊，看著穿著一身紅裙的小姑娘，淺棕色的眸子染著細碎的光。
她是為了他高考，所以才特意穿的紅裙吧。
顧奕琛點了下頭，見時間不早了，念著顧軒揚還沒吃早飯，而且南希也在，囑咐他幾句，不要壓力太大，就轉身上樓了。
把時間留給了兩個孩子。
顧軒揚收拾著書包。
南希站在旁邊，看著他，笑眼彎彎，“哥哥，你緊張嗎？”
“緊張？”顧軒揚抬眸，看她笑得燦爛，唇角勾起，不答反問，“你見我什麽時候因為考試緊張過？”
南希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睛。
好像這也是，從小到大，他的成績都是全年級最好的，說是每一年的第一名也不為過。
別人考試都緊張的要死，隻有他模樣淡淡的，該幹什麽幹什麽，好像麵對的不是考試，而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