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蘭說的很慢,說話的時候眼睛艱難的閉著,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變大著,盡量的變清楚些,讓他能聽清。

顧軒揚能聽懂,都能聽懂她的意思,他一米八的個子站在病床麵前,認真聆聽著她的話,哪怕保持這個姿勢的時間太長,身子已經僵硬了,他也沒有挪動一下。

他在害怕,他在打心底裏害怕,他怕他驚動一下她,他怕她說完這些話,他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顧軒揚是想哭的,第一次想哭,想不顧一切的放聲大哭。

今天的事情對他的衝擊太大了,他實在是受不住了,他怎麽能夠接受美麗動人的母親竟被病痛折磨成這副模樣。

而他卻在享受過年的氣氛。

這種巨大的反差,讓他崩潰,讓他窒息。

耳邊她的聲音漸漸輕了,輕的有些飄渺,顧軒揚心裏的害怕恐懼漸漸湧上來了。

他俯下身,看著插著氧氣管,全身都插著管子的王若蘭,他抬起手,從手指尖到手掌都在顫抖。

他貼上她的臉,看著閉著眼睛的她,仿佛下一秒就會沒了呼吸。

他輕喚著,“媽。”

想驚動她,想讓她睜開眼睛,不想讓她睡下去。

她也是善良的人兒啊,顧軒揚想不通,為什麽老天這麽的不眷顧她,非要帶走年輕的她。

王若蘭意識有點混沌了,胸腔強烈的胸悶傳來,她艱難的吸著氧氣瓶裏的氧氣。嘴裏有很多話想跟他們交代的,想跟希希說幾句話,讓她以後多陪陪他,寬慰他,好好生活。

想跟夏清喬南思遠說,看在這八九年鄰居的情分上,幫她照顧這個家。

可現在,好像都沒機會了。

最後也隻剩下一句,“軒楊,出去吧,讓你爸爸進來。”

臨終前,她想再見見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哪怕是以她最醜陋的樣子。

她知道,他愛她,愛的溫柔,愛的寵溺,愛的包容她的一切小脾氣。

腦子裏不由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樣子,他們談戀愛的樣子,他們結婚的樣子,以及後來有了寶寶的樣子。

病房的門被打開了,顧軒揚出去了,又有腳步聲傳來,她知道,是他來了。

她掙紮的睜開眼睛,扭過頭,去看他,他還是跟初見那般沒有一點變化,隻是多增添了男人味兒。

隻是因為她要死了,渾身散發著頹廢,那痛苦崩潰的眼神,似乎下一刻,就要陪她一起去死。

收回腦子裏的一切。

她格外珍惜這最後的時間。

她虛弱的勾起唇角,勾起弧度,看著他,滿眼愛意,“你來了。”

……………

顧軒揚不知道他是怎麽離開病房的,隻覺得腳下有千萬斤重,重的他每走一步,都覺得疼,都覺得痛。

心裏撕裂般的疼痛,讓他窒息,崩潰,他背靠著冰冷的牆麵,崩潰的閉上了眼睛,眼尾兩行淚水滑落。

見他出來了,夏清喬和南思遠沒有說話,眼神示意南希,南希知道該怎麽做。

她走到他麵前,兩隻黑溜溜的眼睛也是通紅,眼尾摻雜著淚水。

看著他痛苦難受,她心裏也難受,她沒有勸他別哭,遇到這種情況,任是誰也會痛苦,會接受不了,會崩潰的。

聽著他隱忍的哭聲。

她咬牙,索性放下一切,不顧夏清喬和南思遠還在麵前,直接張開懷抱,抱著他的腰肢。

埋在他的胸前。

她聲音在顫抖,但小手安撫的拍著他的後背,給他發泄的空間。

“哥哥,哭吧,大聲的哭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