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這個人物,有點兒像曆次運動中的群眾。被各種觀點裹挾,屈從強權而做沉默的大多數,但是偶爾也會瞅準機會,當麵說恭維別人的話,或者背後講別人的壞話,同時,自己就要占便宜。

前麵說過,沙和尚沒用,他隻會看守行李,連擔子都不挑——當然,也許是“三定”方案規定的崗位職責就是如此,但是,也有可能是他拈輕怕重,所以隻肯當保管,不肯搞運輸,運輸還得靠八戒。

除了沒用之外,他還是個不安定因素。你看他平時不言不語,但是,卻時不時說一些不利於團結的話。

比如孫悟空曾說:“我前日曾聞得沙僧說,(八戒)攢了些私房,不知可有否。”由此可見,沙和尚喜歡打小報告,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當麵又要說一些恭維人的肉麻話,如孫悟空鳳仙郡求雨,唐僧稱讚悟空說:“賢徒,這一場善果,真勝似比丘國搭救兒童,皆爾之功也。”唐僧一表態,沙僧也就連忙接口恭維道:“比丘國隻救得一千一百一十一個小兒,怎似這場大雨,滂沱浸潤,活夠者萬萬千千性命!弟子也暗自稱讚大師兄的法力通天,慈恩蓋地也。”

這點上,他就不如豬八戒真誠可愛,豬八戒聽見唐僧、沙僧不住口地稱讚悟空,就笑道:“哥的恩也有,善也有,卻隻是外施仁義,內包禍心。但與老豬走,就要作踐人。”

另外,沙僧的一些舉動,也不甚光明磊落。

例證如有一次,師徒四人路過金兜山金兜洞,孫悟空遠去化齋,豬八戒不合偷拿了獨角兕大王的納錦背心,被唐僧千般勸解、萬般責罵,要他還回去。但是八戒因財迷心竅,不肯還,說什麽“我自為人,也穿了幾件背心,不曾見這等納錦的。你不穿,且待老豬穿一穿,試試新,捂捂脊背。等師兄來,脫了還他走路”。沙僧聽了這話,就說:“既如此說,我也穿一件兒。”就脫了上蓋直裰,將背心套上。同流合汙,不聽教誨,這就是沙僧的麵貌。結果中了妖怪埋伏,被抓了。(1)

又有一次,路過獅駝嶺,孫悟空鑽進獅子精肚裏,豬八戒看見,嚇得跑回來哭哭啼啼道:“師兄被妖精一口吞下肚去了!”三藏聽言,唬倒在地,跌腳拳胸痛哭不已。豬八戒並不來勸解師父,卻叫:“沙和尚,你拿將行李來,我兩個分了罷。”沙僧道:“二哥,分怎的?”八戒道:“分開了,各人散火:你往流沙河,還去吃人;我往高老莊,看看我渾家。將白馬賣了,與師父買個壽器送終。”

長老氣呼呼的,聞得此言,叫皇天,放聲大哭。結果,沙僧這個家夥,居然就任憑唐僧在一旁打滾兒哭,他卻就拿過行李,解開包袱,和豬八戒你一件我一件,“將行李搭分兒,在那裏分哩”。到後來悟空得勝回來,沙僧才“甚生慚愧,連忙遮掩,收拾行李,扣背馬匹”,做出一副主動爭取寬大處理的樣子。

而且,他還趕緊自己撇清,把責任全推給八戒,先聲奪人抱怨八戒道:“你是個‘棺材座子,專一害人’!師兄不曾死,你卻說他死了,在這裏幹這個勾當!那裏不叫將來了?”好像分行李的事兒跟他毫無關係。(2)

所以書上說“孫大聖有不睦之心,八戒、沙僧亦有嫉妒之意,師徒都麵是背非”,這句話,確乎發人深省,很值得研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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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參見《西遊記》,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五十回

(2).參見《西遊記》,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七十五、七十六回。不老實的人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他特別愛裝老實,遇上事兒,一臉無辜,還連連推卸責任

(3).參見《西遊記》,人民文學出版社2010年版,第五十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