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正與眼前這位翩翩公子共舞。
隻有一回，上巳節慶典的時候，我曾偶然瞥見灼灼跳舞。約莫是兩三年前的上巳節，村長幾日前給我安排了些農活兒，其實村長的囑咐是，並不急著幹，即便上巳節當日擱置一日也並不打緊的，我卻執意要在這一天完成。
那活計似乎是把蛤蟆洞修補煙囪用後剩餘的石料從蛤蟆洞放到碧璽湖邊去，村長雖然個子小卻形容醜陋，對自己的居所卻是極其講究的，這些石料都是山穀中最最堅實的花崗石，用作修補煙囪之後，便執意要從蛤蟆洞門口搬走。
為了宅邸的美觀，他不惜廢大氣力將門前的巨石搬走，我聽夫子說過人類有“愚公移山”的傳說，人有愚公，天石穀有癩蛤蟆村長，都是幹的不可為而為之的驚天偉業，但不同的是，愚公親力親為，子子孫孫齊心協力，村長卻隻使喚我一個人。需知那花崗石一塊跟我沐浴的澡盆差不多大，我要抬起都十分困難。
那一日我卻不知哪裏來的鬥誌，篤誓一定要在上巳節這一日將所有的石料搬完。於是，灼灼攜了山穀中除我之外所有的雌妖翩然起舞的時候，我則是在蛤蟆洞和碧璽湖畔的一處石洞見來來回回忙碌。
灼灼等人盛妝華服，翩然起舞時實在是一副好看的畫卷，且這一日碧璽湖邊的桃樹都開花了，有桃花精阿瓊的加持，每一棵都開的燦爛異常，一派雲蒸霞蔚，煙雲翻滾的妃色世界。
而我則是背上馱著，或兩手提著，或肩上挑著花崗岩，為了使出全部氣力不得不齜牙咧嘴，汗如雨下，頭發蓬亂，身上臉上蒙了一層花崗岩細細的黑色粉塵，又被汗水衝出一道道溝壑，委實醜陋到了極點。
我從樹下經過時，灼灼正攜了晶晶跳舞，灼灼特意妝扮了一番，頭上的束發帶攏起一半頭發，另一半披散在肩頭，青絲如瀑，緋紅的發帶隨風翻飛，他一身紅綃霓裳，攜了晶晶翩翩旋轉時，美得令我挪不開眼。
美得令我挪不開眼，卻也令我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和拙劣，那時我看到周圍的雌性都向灼灼和晶晶投去豔羨的目光，我卻生怕旁人看見我，於是垂著頭加快腳步。然則我越是心急想要走開，手中的花崗岩越是沉重，我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勉強強能緩步往前走。
我特意距離湖邊遠一些，並且盡揀些有樹蔭有遮擋的地方走，這才僥幸沒有被人看見。
想到此情此景，我又抬頭看了灼灼一眼。上巳節時他牽著晶晶的纖纖玉手，與她一同舞蹈之時，是否也是用這種繾綣的眼神看著晶晶？
分明是妖氣裹挾的森林，我卻覺得像是看到了桃花盛開，一派粲然，一顆心跟著沉醉起來……
原來我一直是羨慕著上巳節的舞會的，無論旁人看來我是什麽樣子，終究我是一隻雌妖無疑啊！
我們這樣旋轉了幾次，忽然背後悄無聲息了。
我忍不住好奇探頭看過去，誰知灼灼猛地一個側身，似乎是想要擋住我的視線。我這才發現他神色又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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