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頭，卻叫我莫名的心下一緊，約莫是此處光線太暗的緣故，棕棕的眼瞳便異常明亮。平時我並未細看過，這一回才發覺，棕棕的眼瞳是血紅色的，光珠一般閃爍，卻令人不寒而栗。
這時我心下不祥的感覺又增了好幾倍，也顧不得禮數不禮數了，支支吾吾說了什麽，自己都沒有聽到，轉身便要走了。
幸好棕棕也沒有阻撓的意思，我跑了兩步，後頭沒有動靜，我稍稍放下心來，正要一口氣跑回村子時，卻聽到背後傳來低沉的嗚咽。
我從未聽過一隻雄性的獸妖哭泣，這算是三百多年來頭一回，且哭泣的不是別人，而是能夠一口氣宰殺十來隻四腳蛇的黑熊妖棕棕。
我漸漸邁不動腳步，這時棕棕的聲音又淒淒切切傳來，“緋色，緋色，對不起，啊對不起。”
我心口像是被人戳了一下，又酸又澀，想想晶晶，阿菊和阿彪等人，棕棕算是村子裏對我最最柔善的獸妖之一了，從不曾有什麽事上虧欠我的，這番卻這樣聲淚俱下的對我說對不起，我不能不動容且疑惑。
我終於不能再向前跑，一咬牙，停下腳步遠遠的看向棕棕。他正四腳伏在地上哭泣不止，一副厚實無比的背脊都在瑟瑟發抖。
那時我並不知道，有時眼見的情狀再如何真切動人，也時常是虛假的，甚至是有意為之，我隻知道他這樣委實可憐，不顧一切的走過去，蹲身問道，“棕棕，究竟是什麽事，你可以告訴我，若是我能助你一分，我……”
棕棕方才還在痛哭流涕，我一句話尚未說畢，他的哭聲卻乍然止熄，僵在原地，一言不發。
一種莫名的警覺驀地流遍我的四肢百骸，一瞬間我的腿腳抽搐了一下，若不是我自控著，已經逃走。
棕棕再看向我時，那雙仿佛灌注了無數鮮血，仿佛熊熊燃燒著，仿佛修羅地獄裏裹挾來一束鬼火似的眼瞳分外明晰。
“若是你願意助我，自然是可以助我的，且可以解我燃眉之急。”
他聲音低沉而緩慢，一字一頓。
我驚了一驚，起身向後退了一步，棕棕卻神情有一絲動容，眼中的煞氣也褪去了，下一秒，他又用兩隻大手捂住臉，嗚嗚的哭泣起來。
“緋色，你不明白，”他哭得全身顫抖，實在是可憐，我卻已經全然戒備，不能再一心關切他，總想著什麽時機可以溜走。卻見到身後幾個黑影一閃而過，不必細看我也知道，四腳蛇已經聞到我和棕棕的氣息，已經來了。
死亡的氣息彌散在空氣中，越來越濃鬱。我心下有些蒼涼。難道今日便是我的死期？
一瞬間，我想到了那個我連形容模樣都已經記不清的人，想到了我院中的花花草草，嗷嗷待哺的小蟲小獸，想到了夫子，村長，還有——灼灼。
“緋色，你以為族規懲戒是假的嗎？”棕棕的話打斷我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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