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眼前這些農人、佃戶們壓抑著的怒火,許敬宗心中惴惴,下意識的歎了口唾沫。

    可現在陷入僵持,他又不能退。

    以禮部尚書之身份被陛下委以重任,這是信任的表示,隻要這件事做好了,可以作為日後升遷的重要政績,而不是依靠“貞觀勳臣”的資曆倚老賣老遭受無數攻訐彈劾。

    所以明知此刻應當退避三舍、從容謀劃破解危局,但許敬宗卻不甘心就此罷手。

    更何況此刻一退,意味著中樞威望徹底破裂、陛下威望被碾入汙泥,後果是他絕對承擔不起的。

    雨勢越來越大,匯聚過來的農人、佃戶、長工也越來越多,丈量工作已經停下,氣氛愈發凝重,隨時都能爆發出危險。

    許敬宗怒目圓瞪,厲聲喝叱:“放肆!汝等意欲造反不成?還不速速退下,莫要阻撓中樞政令之施行!”

    還是為首那老農,麵無表情淡定道:“我們不管什麽中樞政令,當初我們吃不飽飯賣兒鬻女以求苟活的時候,中樞在哪裏、陛下在哪裏、你又在哪裏?現在好不容易有地可種,你們就跑出來丈量土地,意欲將土地收回國有……我們不懂得那些大道理,隻知道若是將田地收回,我們就無田可種,就得餓死。”

    大雨傾盆而下,雨水順著老農皺紋如溝壑的臉上淌下,他們的目光木訥悲傷,矮壯的身軀在雨水之中挺拔如槍。

    “沒錯,我們不管什麽政令,我們隻想活著!”

    “我們不偷不搶,憑力氣種地,要繳稅、要納租、要攤派徭役,這還不行嗎?為何不能給我們一個活路?”

            “現在是盛世啊!難道盛世之下卻要我們無地可種,隻能等著餓死嗎?”

    人群開始憤怒起來,神情憤然七嘴八舌,逐漸凝聚成一股怨氣衝天的氣勢。

    “退後!退後!”

    阿史那忠策騎上前,厲聲嗬斥:“都在這邊圍攏著天使,你們想幹什麽?速速退後,否則一律以謀反論處!”

    河南府的兵卒早就遠遠的站著,根本指揮不動,阿史那忠隻能驅使自己的親兵上前,將越靠越近的農人、佃戶們往外驅趕,以免氣氛爆發衝撞許敬宗。

    “都往後退!”

    親兵們不敢策騎,唯恐戰馬受到驚嚇踩踏人群,隻能翻身下馬抽刀出鞘,連成一片上前將人群向後迫退。

    許敬宗大汗淋漓,臉上雨水、汗水混合,抹了一把臉,連聲道:“放下刀,放下刀,都是帝國子民、吾之兄弟,豈能白刃相向?”

    他都快嚇死了,這萬一有人不慎撞在刀口上,搞不好就能爆發一場巨大衝突,帝國軍隊持刀斬殺農人……那後果許敬宗簡直不敢想。

    阿史那忠與他的親兵也害怕,趕緊收刀入鞘,但還是不能退,隻能排成一排擋在人群之前,一邊連連嗬斥試圖將其斥退,一邊防止人群忽然暴起,釀成更大的事故。

    雨勢越來越大,地麵上泥水橫流,場麵愈發混亂。

    一直旁觀的賈敦頤麵色凝重的看著混亂場麵,低聲對身邊的段寶元道:“何以至此?中樞政令不可阻撓,你們若是心中有鬼大可以更改賬冊甚至予以毀壞,這般鼓動農人、佃戶來對抗天使、對抗中樞,實在是兩敗俱傷的做法,得不償失。”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