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勃然作色,拍案怒道:“娘咧!敢威脅老子?我程氏滿門忠烈,為了大唐立國不知流了多少血,闔家上下早已做好為國捐軀之準備,別說區區一個不成器的兒子,便是讓老子絕後,也斷不會任由汝等奸賊脅迫!念在以往還有幾分交情,今日不取你的狗命,給老子滾回去告訴尉遲恭那個黑炭,休要做白日夢,想去長安,就從老子的屍體上踩過去罷!”

    外頭有親兵入內,虎視眈眈的盯著蘇伽,大有一言不合便一擁而上將其亂刃分屍的架勢。

    蘇伽也不多言,衝著程咬金、牛進達施禮,然後二話不說起身便走。

    等到蘇伽與一眾親兵退出去,程咬金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摸著頜下亂糟糟的胡須,眼神閃爍,神情不定。

    牛進達用手指敲了敲放在桌案上的信箋,低聲問道:“大帥如何決斷?”

    程咬金悶聲道:“還能如何決斷?尉遲老賊被晉王逼得不得不拚命,咱們若是硬擋著不退,必然是一場死戰。勝負暫且不論,損失必然慘重,若是這麽點部隊都打光了,你以為往後還能有咱們的好?陛下固然寬厚,未必會跟咱們秋後算賬,可那些文官必然群起彈劾,到時候陛下如何壓得住輿情洶洶?甚至軍中也有不少人眼饞老子的地位,必然落井下石,試圖取而代之。”

    是用一場勝利博取功勳重要,還是背負罪責保存實力重要?這個問題要放在不同的局勢之下去具體的分析,起碼在當下的局勢之中,程咬金認為實力比什麽都重要。

    尉遲恭為何給自己寫這一封信箋?還不就是想要讓自己知難而退,別上演一場死戰不休的戲碼導致右候衛損兵折將嗎?

    “有兵就是草頭王”,現在雖然並非亂世,但道理卻是一樣的。

    隻要有兵在手,誰想處置你都得忌憚三分,不敢逼迫太甚,可若是手底下沒了兵馬,那別人想怎麽對付你就怎麽對付你,即便立下大功也未必有一個好下場。

    朝堂之上的政治鬥爭從來都不是以功勳多寡來計算,功勳赫赫之輩成為政治鬥爭犧牲品那種事還少嗎?

    牛進達問:“現在怎麽辦?”

    他素來是不考慮這些事情的,從來都是以程咬金馬首是瞻,程咬金做出任何決定,他都會堅定不移的去執行。

    程咬金考慮片刻,一咬牙,道:“陛下對我的不滿,在長安城內便開始了,難道會因為我誓死抵擋尉遲恭便徹底扭轉嗎?未必如此。君王乃是猛虎,順其者昌、逆之者亡,所有的不滿憤恨都會藏在心底,隻要機會合適必然爆發出來。咱們不能將自己的性命前程寄托於陛下的寬仁之上,必須保證實力。”

    牛進達依舊蹙眉:“那就任由尉遲恭從咱們的防線突破,然後直抵長安城下?”

    程咬金悶聲不語。

    晉王放棄潼關直撲長安,任憑水師銜尾追殺,將所有的退路都主動放棄,置諸死地而後生,看似勇猛壯烈,但以他對李治的了解,這樣的人若沒有另外的布置謀劃,豈能做到這般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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