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彼此相互試探,卻都已經大致明白對方的底線。

    房俊堅決擁護李承乾,並不在乎李承乾是否先帝屬意之儲君,隻要李承乾身負名分大義,那便是無可爭議的帝國接班人、新一代的帝國皇帝。

    因為唯有這樣才會使得政局穩定,百業俱興、盛世降臨,億萬黎庶可以老有所養,幼有所教,貧有所依,難有所助。

    而李道宗則心心念念忠於先帝,以先帝之意誌為綱領,願意為了完成先帝的意誌而赴湯蹈火,什麽國家興衰、什麽百姓生死,都比不上先帝的一句話。

    當然,李道宗並未表示李治退守潼關是否符合先帝之遺誌……

    程務挺頷首道:“大帥放心,末將睡覺都睜著眼睛,一定將李道宗給盯死了。”

    麾下人數雖然才五千,遠不如李道宗拱衛玄武門的一萬精銳禁軍,甚至還有可能加上玄武門外的左屯衛,但論起戰鬥力卻絲毫不弱,隻要不是被李道宗奇襲殺入太極宮,必然能夠將其死死擋在玄武門內。

    *****

    玄武門外,右屯衛營地。

    金燦燦的落日終於隱沒在群山之下,當天邊最後一道餘暉散盡,夜色籠罩四野,便是距離極近的高大巍峨的玄武門城樓也隱入蒼茫,漸漸的隻剩下一個輪廓。

    中軍帳內,柴哲威一身戎裝、居中而坐,其弟柴令武亦是全副甲胄、下首相陪。

    兄弟二人各據一張案幾,案幾上豐盛的菜肴卻頗有些食不甘味,柴令武晃動一下脖子,被甲胄勒得難受,幹脆起身將絲絛解開,這才舒服了一些,語氣卻極為不爽:“陛下對房二當真是掏心掏肺,右屯衛早已歸屬李道宗統領,如今卻硬生生征調一部劃歸房二,使其重掌兵權,簡直豈有此理。”

    柴哲威瞥了他一眼,一邊細嚼慢咽,一邊訓斥道:“若是你能在陛下還是太子的能夠勇於抵抗關隴叛軍,能夠在當下局勢之中堅定不移的支持陛下,陛下也會對你另眼相看,委以重用。這世上從來沒有不勞而獲之事,今日的收成,在於昨日的耕種,伱既然沒有承擔家破人亡的風險,憑什麽去享受簡在帝心大權在握呢?”

    柴令武悶頭吃飯,一聲不吭。

    道理誰都明白,可是妒忌心卻不講道理,以往他與房俊都是不務正業、率誕無學的紈絝子弟,依仗家世、以及駙馬的身份恣意妄為,現如今房俊簡在帝心、大權在握,隱隱有取代李勣成為軍方領袖之趨勢,而他柴令武卻始終在太仆寺少卿的位置上打轉,彼此之間的差距簡直天淵之別,這誰能受得了?

    柴哲威放下碗,拿帕子擦擦嘴,提醒道:“你別想那些有點沒的,以往是為兄疏忽了你的前程,今後便在這左屯衛擔任副將一職,積攢一些功勞,再讓巴陵公主去陛下麵前軟語相求,必然能給你一個好前程。”

    頓了一頓,又低聲道:“那房二看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實則危機重重,稍有不慎便落入萬劫不複之境地,你也不必過多嫉妒,日子還長,靜靜觀之即可。”

    柴令武眼睛一亮:“兄長此言何意?”

    柴哲威指了指窗外遠處已經懸掛燈籠影影幢幢的玄武門城樓,緩緩道:“陛下征調右屯衛一部進駐玄德門外禁苑,其用意必然是鉗製李道宗,顯然而見,陛下已經對李道宗不信任了。以李道宗的地位、權勢、能力,以及其在宗室與隴西李氏之內的影響,一旦叛變,大軍頃刻間可以突進太極宮,豈是房俊麾下區區五千人能夠擋得住?隻要陛下敗亡,李道宗迎接晉王回京即位,房俊的下場不言而喻,要麽一死以謝陛下之恩遇,要麽卑躬屈膝奴顏苟活,卻也隻能投閑置散、徹底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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