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程咬金搭夥廝混半輩子,在軍中的時候臥則同寢、出則同行,袍澤之情堅若磐石,可與萬軍叢中互相將後背交予對方,不在軍中之時牛進達亦時常出入程府,看著程咬金的幾個兒子長大,是真正的通家之好。

    說話自然全無顧忌。

    程處默雖然不明就裏,但既然牛進達這麽說,他自然鬆了口氣沒那麽緊張,又道:“東宮六率現在把守春明、金光兩門,剛才屈突詮部已經入城正向西市這邊靠攏,想必是要監視咱們。”

    程咬金道:“無妨,且讓他監視便是,傳令全軍,若無本帥之將令,任何人不得異動。”

    “喏。”

    程咬金放下茶杯,起身對牛進達道:“大營交給你了,既然衛公派兵前來監視,吾必須入宮一趟向太子殿下請罪。”

    程處默又吃了一驚,忙道:“父親不可,萬一有人在太子麵前進了讒言,太子聽信,豈不是對父親不利?”

    放任右侯衛入城攻伐太極宮,這已經擺明了背叛太子,若父親在外還好,坐擁重兵即便太子恨之入骨也無可奈何,可若是此刻入宮,豈非自投羅網?

    一旁的親兵已經服侍程咬金將外甲穿好,他將兜鍪夾在腋下,問牛進達:“若是房二在此,可否會勸阻我入宮?”

    牛進達笑道:“當然不會勸阻,他會建議你帶上自己全副武裝的親兵部隊,從西市這裏一路縱馬廢弛直奔承天門下,當著所有人麵前大喊一聲‘攔我者殺無赦’,就那麽一直闖進武德殿,然後跪在先帝靈前痛哭失聲,再說上那麽兩句‘陛下您英年早逝,您這一走,朝廷裏魑魅魍魎都蹦出來咬人了’,豈止沒人敢害你?他們甚至怕你走路摔個跟頭磕掉門牙,但凡你掉根汗毛,都會有人吃不了兜著走。”

    說到底,誰也不知道晉王手裏那份所謂的遺詔是真是假,大家都半信半疑,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或許還會分析一番得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結論,甚至說一句“晉王矯詔,罪該萬死”,可一旦牽涉其中,任誰都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一則先帝屍骨未寒,生前餘威未散,誰敢無視先帝的遺詔?

    再則眼下局勢混沌,誰也不知最終誰勝誰負,這個時候跳出來喊一聲“遺詔是假的”容易,可等到晉王反攻長安、逆而奪嫡,就等著被扒皮抽筋誅滅三族吧……

    程咬金哈哈大笑,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豪氣幹雲道:“你爹我打了一輩子仗,看似九死一生,實則每一次都謀定後動,真以為這左武衛上上下下吃的朝廷的糧秣,老子說的話就不算了?且不說誰敢當真殺了老子,隻需老子今夜從太極宮不出來,這幾萬兒郎明早就能殺進太極宮!這才是老子的底氣!”

    教訓完兒子,他大步走出營房,飛身上馬,在一眾親兵簇擁之下策馬向著太極宮方向疾馳而去。

    聚集在延壽坊、布政坊之間的屈突詮部已經在路上設置好鹿砦、拒馬,忽然見到一標騎兵呼嘯而來,趕緊欲將其攔截,但當頭一個騎兵彎弓搭箭一箭射出,箭矢倏忽間釘在鹿砦上,東宮六率的兵卒見到箭尾一杆小旗微微搖晃,正是左武衛的飛熊旗,嚇了一跳,知道是程咬金親臨,趕緊向親自率兵堵住路口的屈突詮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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