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是無情之人,更說不上鐵石心腸,無論當初斬盡建成、元吉之子嗣,亦或是如今堅定易儲之心,都是不得已而為之,要麽為的是秦王府上上下下誓死追隨他的部下及其家眷的性命,要麽為的是他一手創建的貞觀盛世能夠千秋萬載的延續下去。

    對待長孫無忌亦然。

    當年他與長孫無忌相識於少年時,脾氣相得、誌趣相投,立誌要開創一番豐功偉績。之後追隨帳下出謀劃策,將關隴拉到秦王府助他策劃“玄武門之變”並且鎮壓關中,成就大業。論功績,構建秦王府根基的“房謀杜斷”亦在長孫無忌之下,故而於淩煙閣供奉功臣畫像之時以長孫無忌為第一,餘者皆無異議。

    這便是貞觀以來的朝政格局。

    曾經數次當著天下麵前誓言“共富貴”,即便關隴壯大已經危及皇權之穩定,李二陛下也未曾想過虢奪長孫無忌的一切權力,相反,壓製關隴門閥未嚐不是另外一眾保證彼此之間情誼的一種方式,當雙方的利益不再針鋒相對,自然能夠和平共處。

    直至長孫無忌脅迫褚遂良進獻毒藥……

    良久,李二陛下重重吐出一口氣。

    死了也罷,功過自當隨風而去,一了百了……

    穀  將手中信紙放在一旁,李二陛下道:“人雖死了,但罪過未消,汝回去之後先張羅喪事,一切就簡,先安葬了再說,待到朝中對汝等起兵之事有了決議,再行論處。”

    從長孫無忌意圖“弑君”這一點來說,即便是死,也應當死無全屍,更遑論準許其下葬,但想起以往的情誼,以及說到底也是文德皇後胞兄,李二陛下還是心軟了。

    宇文士及心裏一鬆,頓首道:“陛下隆恩,老臣待趙國公謝過。”

    他明白,既然準許長孫無忌下葬,就說明起碼在李二陛下這邊已經不會過度深究長孫家的罪責。“首惡”已經不追究了,又豈會繼續對其餘關隴門閥斬盡殺絕?

    可見,以長孫無忌對李二陛下之了解,那封遺折之上所言,必定引起了李二陛下的共鳴,使其對長孫無忌、對關隴門閥網開一麵……

    ……

    待到宇文士及退走,李二陛下又靜坐片刻,這才對內侍說道:“擺駕偏殿。”

    “喏!”

    內侍們小跑著來到偏殿,將禦座上放置了軟墊,又燃了檀香、沏了茶水,這才恭迎李二陛下駕臨……

    落座之後,李二陛下麵色紅潤、神采煥發,絲毫不見長途跋涉之疲累,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皇威凜凜,顧盼之間霸氣隱現。

    內侍將熱茶放在諸位大臣麵前,而後退出,隻留下內侍總管王德從旁服侍,似此等場合,即便李二陛下更為信任的王瘦石卻是並無資格在場……

    李二陛下今日精神甚好,即便剛剛聽聞長孫無忌薨逝的消息,亦不複昨日的暴躁,環視一周,沉聲道:“方才郢國公前來呈遞了趙國公的遺折,趙國公……已然自裁謝罪。”

    眾臣默然。

    李二陛下呷了一口茶水,將群臣神色收入眼底,放下茶杯之後說道:“關隴之事,錯綜複雜、影響深遠,如何處置當慎之又慎,所以權且放在一邊,眼下重中之重乃是盡快恢複長安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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