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門閥的誕生,需要祖祖輩輩無數傑出之士勵精圖治、集腋成裘,更要配合時勢、運氣,方才成型,這至少需要百年時間。故而門閥一旦形成,便底蘊深厚,即便是王朝更迭、政局激蕩亦難以撼動,甚至於亂世之中成為可以左右天下歸屬的強悍力量,即為君王所倚仗,又為郡王所忌憚。

    然而士族不用。

    一個傑出之士的風生水起、平步青雲,子孫兩代耕讀不輟、仕途順暢,就能夠成就一個士族。崛起太快,難免根基浮淺,難以抵禦政局動蕩往往隨波浮沉,朝燦雲霞,暮已黃花……

    但是對於皇權來說,門閥之存在所能起到的穩定局勢之作用,遠遠低於皇權集中所帶來的利益,所以君王在利用門閥攫取天下權柄之後予以排斥,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士族則因其淺薄的根基,想要傳承富貴榮華隻能寄托於皇權,很容易成為皇權的附庸,自然為皇權所喜。

    一者成就困難,為君王所忌,一者平步青雲,為皇權附庸……可以肯定,一旦科舉製度全麵興起,將會有無數士族誕生,取代門閥之地位,成為皇權集中的最佳輔助。

    此消彼長,說是門閥末日不遠,亦不為過……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甚至遠比眼下這場兵變之失敗更為沉重。今朝兵敗,明朝尚可卷土重來;可門閥式微,漸被士族所取代,卻是任誰手眼通天亦難當這股大勢……

    舉凡朝野上下的有識之士,都能夠看得見一件事實——科舉,已經悄然掘斷了門閥之脊梁,所等待的不過是潛移默化之間,將門閥最後一絲底蘊消耗幹淨,之後徹底掃入曆史的灰燼之中。

    ……

    內重門裏。

    “啟稟大帥,叛軍已經減弱攻勢,正在彼此掩護、有序撤離。”

    一身傷勢皆被甲胄掩蓋的李思文興衝衝跑到李靖麵前奏秉軍情,眼巴巴的看著李靖,等待反擊的命令。

    李靖蹙著眉,上下大量他一番,擔憂道:“身子可還受得住?年紀輕輕的切莫逞強,大好功業都得依靠一副強健的體魄去完成,若是受創嚴重損及根元,得不償失。”

    年青人總是精力充沛,敢打敢殺無所畏懼,卻不明白輕重緩急之分,往往用力過猛,待到日後悔之莫及。

    “大帥放心!”

    李思文拍了拍胸甲,咧嘴笑道:“咱可不是那等敷粉插花弱不禁風的娘兒,這身子骨打熬得銅皮鐵骨,區區皮外傷,能奈我何?您就下令吧,末將甘為先鋒!”

    雄心勃勃,意氣風發。

    李靖起身,拍拍李思文的肩膀,讚許頷首,心中倒是羨慕起李勣來。他自己身為大唐“軍神”,論功績、軍事能力較之李勣亦要高出一籌,然而兩個兒子卻不諳戰陣,尤其長子整日裏喜好鑽研奇技淫巧之學,將房俊視為偶像,夢想著加入鑄造局一展平生所學……

    若是自己也有一個兒子能夠繼承衣缽,豈不快慰?

    “去吧,由你率領預備隊作為先鋒,讓程處弼、屈突詮一左一右協同突進,展開反擊!記住了,莫要戀戰,更不可與叛軍糾纏,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承天門下與右屯衛匯合,徹底將叛軍衝垮!內重門這邊毋須擔心,稍後本帥會撤到玄武門,與虢國公一道鎮守城門,將叛軍死死堵在太極宮內!”

    隻要右屯衛突襲之承天門下,整個太極宮便是一個大“甕”,萬餘叛軍精銳將成為“甕中之鱉”,插翅難飛。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